一個黑影在蛛網般四通八達的小巷中來回流轉着,最後,推開一道漆黑的木門,隱了進去。
院落中,早有人意態神閒的坐在樹下,品着香茗,靜靜地等待着黑影的到來。
“屬下南宮寒參見門主!” 黑衣躬身跪地。
一扇門的門主依舊如往昔般一襲黑色的長袍,頭上戴着黑色的圍帽,頭頂皎潔的月光爲他踱上了一層銀芒,讓他看起來越發的孤冷,不易接近。
“起來吧!”門主淡淡的回道,聲音是破敗的沙啞。
南宮寒起身,擡起一雙深邃的眸子,凝着樹下安逸品茗的門主回稟道:“門主,您讓屬下查探的消息,已經查到了。睿王凌燁在蓮花山!”
“哦?竟跑到蓮花山去了?”門主放下手中的茶盞,那張掩在圍帽下的容顏,讓人無法窺視一分一毫,南宮寒也無法看清此刻門主到底是何表情,只是靜靜的立在一旁。
“屬下也是聽聞最近一段時間,蓮花山多了一位懸壺濟世的葉大夫,雖然村民們未曾見到這位葉大夫的真顏,但從他們的描述中,屬下已經能確定此人應該是睿王無疑了。屬下特意去了一趟蓮花山,雖然沒有正面見到他本人,但他身上的氣息,還有那一頭飄逸的雪發,已經證實他就是在蜀關城外失去蹤跡的人!”南宮寒如是說道。
“呵呵......世事有時候就是這般無奈,這般造化弄人吶!本座當初選擇睿王凌燁,是因爲他的睿智聰穎,計智謀略都是萬里挑一的,有爭鋒天下的能力,再加上背後有本座推波助瀾,想要玩轉整個天下。也並非難事,可偏偏他卻是一個情癡,竟爲愛一夕白頭,跑到蓮花山過起了隱居的日子?哼,眼下,連唯一可以牽制他的棋子都沒有了,難道本座該放棄麼?”一扇門主似譏似諷的低喃道。
南宮寒怔怔的望着那個有些失神的門主,沒有吐出隻言片語,他無法瞭解門主的目的,他說選擇睿王是爲了逐鹿天下。但就算睿王真的拿下了整個天下,屆時,又於門主何干?門主他耗費那麼多精力。到底要做什麼,他到現在也無法想明白。顛覆天下麼?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黎國和西玥那邊有什麼異樣麼?”一扇門主沉聲問道。
“回門主,黎國那邊最近似乎有所動作,有同袍回報,黎國境內正在儲蓄糧草。緇旅和兵器。聽說之前與西玥的邊境問題因爲西玥單方面的閉關而擱淺了下來,但黎子信似乎並不願意放過這個好時機,西玥如今元氣尚未復原,他似乎想要趁機撕下一塊肥肉,想必,另一場戰火也即將蔓延開來!”南宮寒抱拳回道。眼中平淡,毫無波瀾。
“嗯,若是本座猜得沒錯的話。西玥將和南羌聯姻結盟,而黎國雖然養精蓄銳已久,但以黎子信的狡黠,他應該會拉着宣國一起下水,兩邊夾擊。一舉除去西玥這個礙眼的傢伙,而宣國也貌似沒有拒絕的理由。之前的幾場戰爭下來,雖然西玥並沒有在宣國撈到什麼便宜,但宣國百姓卻是對西玥恨之入骨,有機會合兩國軍力大挫西玥的話,宣國皇帝還是會考慮的!”一扇門主嘴角微微抽搐着,眼中泛着森冷的寒光。
“門主,依屬下看,黎子信也還是一個頗有野心之人。只怕到時候合力討伐了西玥後,宣國和黎國又會是另一場巔峰對決。宣國失去了睿王,想要跟黎國相較,怕也絕非易事!”南宮寒有些擔憂的嘆道,雖說自己身爲一個冷血殺手,不會對任何事物產生感情,但,再怎麼說,宣國也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他多多少少還是......
“本座有預感,睿王凌燁一定會回來的。他一直就是一個充滿悲憫情懷的人,若是自己的家國烽火瀰漫,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理!”一扇門主甩了一下袍角,頗爲篤定的應道。
南宮寒眼中有驚訝,他怔怔的望着門主,越發的迷糊起來。他爲何對每個人都能瞭如指掌?彷彿就像一個熟悉的人,這樣的門主,讓他從心眼裡感到害怕。
“若是凌燁回來了,那麼黎國和宣國之間的巔峰對決,就更有意思了,本座,可是萬分的期待着。我相信,還有一個人也會期待着!”一扇門主冷然一笑。
南宮寒吶吶不能成言,挺着筆直的腰板,毫無表情的面容下,掩飾不住的是一顆瘋狂跳動的心。
“你繼續盯着黎國和西玥兩邊的動靜,隨時回報給本座!”一扇門主淡淡的吩咐一聲。
“是,屬下知道了!”南宮寒躬身回道。
南羌王庭。
南羌王格里塔拉一臉幸福的笑意,目光久久不願從那一卷寫滿文字的羊皮捲上移開。外面的陽光越發的明媚起來,他心情大好,將羊皮卷揣進懷裡,走出書房,朝守在門外的副將喚道:“麼然,陪本王到林中去打獵!”
“打獵?”格里塔拉的副將麼然完全摸不着頭腦,他愣愣地望了大王一眼,這是什麼時候,林裡哪有什麼獵物可打?大王爲何今日興致如此高漲?
“嗯,帶上弓弦,還有,去馬廄裡把烏雲牽來!”格里塔拉揚了揚手,麼然只好點點頭,領命而去。
格里心中還想着羊皮捲上的內容,那是從西玥寄來的信箋,是阿蜜絲的親筆信。她告訴自己,耶克爾已經答應了他們之間的婚事,正式聯姻的日子,就要來臨了,定在下個月的十五。上一次因爲南羌及時出兵,迎回了西玥汗王和公主阿蜜絲,所以,爲了表示兩國彼此相互扶持,同氣連枝的情宜,耶克爾特意將阿蜜絲許配給南羌王。這可是格里塔拉夢寐已久的事情,終於就要實現了麼?
他捲了一下袖口,準備走出大殿。一個曼妙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大王,您要去哪裡?”
格里塔拉回頭,望着徐徐朝自己走來的王后。眼眸微眯,平淡的應道:“本王要去林中打獵!”
“打獵?呵呵,現在林中可沒有什麼獵物呢。一般不是秋季纔開始打的麼?大王今日神采奕奕,想必是有什麼開心事?”南羌王后漪瀾訕笑道。
格里塔拉淡笑不語,對於這個前北羌貴族公主,他可是一點愛意都沒有,當初娶她,也不過是爲了讓自己能得到那些北羌遺族的擁戴,讓南羌的政權更加的穩固罷了。
王后漪瀾見格里並沒有告訴她的打算,臉色頓時有些蒼白。其實在來之前,她就已經收到了風聲,說西玥的阿蜜絲公主將會嫁到南羌來。若是其他的女子,漪瀾不會阻止,也不會干涉,但那個阿蜜絲絕對不簡單,從她第一天來南羌開始。漪瀾就對她充滿戒心,可以說,對阿蜜絲這個女子,漪瀾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大王,您真的準備要迎娶阿蜜絲麼?”漪瀾咬着牙問道。
格里塔拉凝着回眸,緊緊的望着漪瀾。而後露出一絲邪笑,問道:“怎麼?王后似乎有意見?”
“大王,若是其他女子。漪瀾覺不會有任何意見,但是這個阿蜜絲,您,不能娶她!”漪瀾眸光凜凜,滿含擔憂的勸道。
“哦?爲何不能娶阿蜜絲?”格里塔拉揚起一抹玩味兒的笑意。
“阿蜜絲根本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大王您想想,在西玥。憑她一個小小女子就能躋身九師之一,若是沒有一定的手腕,如何能做到?西玥和宣國的那一戰,她在戰場上的表現,您應該是有所耳聞的,她絕不是您看到的那般簡單,一個心機深沉,又有領軍才能的女子,耶克爾讓她嫁到南羌來,漪瀾不得不說他們是居心叵測!”王后漪瀾喋喋的說着,全然沒有看到格里塔拉的一張臉已經陰沉欲滴。
“住口!”格里塔拉大聲喝道。
漪瀾身子猛然一怔,愣愣的望着怒氣衝衝的格里塔拉輕喚道:“大王......”
“你的意思是說耶克爾故意派阿蜜絲來迷惑本王,然後趁機奪取南羌的王權麼?呵呵......原來在你眼中,本王就是這般昏庸無能,可以隨意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本王告訴你,阿蜜絲是本王心之所愛,她是怎樣一個女子,本王還不清楚麼?正因爲她聰穎睿智,有她在身邊當本王的解語花,南羌何愁不強盛?王后你聲聲勸阻本王娶阿蜜絲,歸根到底,不過是出於一個妒字吧?”格里塔拉靠近漪瀾,緊緊的抓着她的皓腕,俯身在她耳邊咬牙說道。
漪瀾怔怔的搖了搖頭,她美眸之中有盈盈欲落的閃亮,哽聲說道:“不是這樣的,大王。漪瀾只是爲了南羌社稷着想,儘管阿蜜絲不是漪瀾口中那樣的人,但南羌此刻和西玥卻也是不能結盟的!黎國和西玥開戰在即,若是我南羌此刻與之結盟,必會受其牽連,屆時,百姓們所期待的和平又會破滅,漪瀾想起北羌被滅的那場戰爭,至今,心有餘悸......”
格里塔拉此刻的怒火徹底被挑起,他一把將漪瀾推到地上,大吼道:“放肆,你這是在詛咒南羌會像北羌那般被滅國麼?還是你想提醒本王曾經將北羌滅國之人是西玥的耶科瑞?而今,本王既然打算娶阿蜜絲,自然是要與之結盟的,若是黎國打敗了西玥,你認爲南羌以後也能獨善其身麼?脣亡齒寒的道理,你不懂麼?”
漪瀾癱坐在地上不斷的掉着眼淚,沒錯,她恨西玥滅了她的國家北羌,但,這一次,自己真的是爲了南羌的社稷着想,纔會出言相勸的,爲何,大王要這般誤會她?
副將麼然牽着烏雲來到殿外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一時間竟不知該進還是退。
一聲馬嘶在殿外響起,格里塔拉冷哼一聲,再不看漪瀾一眼,掀起袍角,一舉翻身,騎上烏雲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