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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國隆延二十三年正月二十,睿王凌燁率領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直奔蜀關。采薇宮裡離開的雖然只有凌燁一個人,但我卻發現他將我的心,我的靈魂也一併帶走了。采薇宮一下子就顯得萬分的寂寥。
生活變得極其的簡單和單調。每天晨起,我除了像往常一樣到御花園採集晨露,親手煮一壺清茶之外,幾乎變成了宅女,每天都躲在寢殿中研究着醫書。最近小腿抽筋和心悸的現象好了不少,這讓我自己覺得有些錯愕,難道之前胡亂猜想的非典後遺症只是詐和?不,我對此不置可否,搖了搖頭,一手托腮,一手拿過案几旁的茶盞,送到嘴邊輕輕的抿了一口。隨後,提起毛筆在面前鋪開的宣紙上洋洋灑灑的開好一個藥方子。
這是我研讀了蘭姑給我的疑難扎記後開給婉兒調理身體的藥方子,希望能治療好她的不孕吧。終究,那一劍是爲了我而擋的,若是因此而剝奪了婉兒當母親的資格,我會於心不安,更加的歉疚。
吹乾藥方上墨跡,踮着腳尖走到正殿長廊處,翹首望了望,剛好雙兒順着長廊往這兒走來。
“雙兒!”我笑着輕喚道。
“主子,你叫我?”雙兒聞聲,小跑過來,對着我畢恭畢敬的欠了欠身。
“主子?額,你還是叫我姑娘就行了!”聽着雙兒的稱呼,我有一瞬間的錯愕,擺了擺手,吩咐道:“這裡有一張藥方,你送到御藥房那邊去配好,煎好了再送過來吧!”
雙兒伸手接過我的藥方。點點頭應道:“是的,主子!”似乎見我有些無語的嘆了一口氣,她抿着嘴笑道:“主子這稱號是皇上吩咐下來的。皇上說本來該稱您一聲王妃的,但您和殿下的大婚因爲戰事要延遲,所以,讓奴婢們都改口叫您主子!”
“啊?這是皇上吩咐的?”我有些吃驚,雖然我跟皇帝已經有過數面之緣,但彼此之間卻並沒有過多的交集,沒想到他會爲了我......
“既是這樣,就隨你們了。去吧!”
“是,雙兒一會兒就送過來,主子可要蜜餞送口?”雙兒機靈的追問道。
我忽然想到婉兒那丫頭。一定也是吃不了這麼苦的藥汁的吧,遂點點頭,回道:“備上一點吧!”
雙兒應聲退下,我擡頭望着蒼穹,碧空萬里。可是千里之外的天空是否也如此清澈蔚藍?抑或是烽煙繚繞,生靈塗炭?燁他們已經到了蜀關了麼?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灑下滿天紅暈。增城的角樓高高聳起,西天那一抹燃燒着的暮靄爲它隴上了天賜的紅紗,美得有幾分孤豔。角樓之上。有一個風神俊秀的身影倚欄而立,翹首望着隱入山巒之後只露出小小一角的城池,天地間的最後一縷紅暈映在他絕世的臉龐上。投在他那雙木然的,黝黑而深沉,覆蓋着絲絲薄冰的瞳眸裡,卻未能爲之增加一絲一毫的溫暖,孤寂而冷冽的氣息充盈着整個角樓。
“三爺。夜白回來了!”尉楓踱步上了角樓,在凌燁的身後躬身說道。
“情況如何?”聲音如水般平淡。毫無波瀾。
“西玥軍和練源非的軍隊已經連奪兩城,加上蜀州和蜀關在內,已經有四個城池落入他們手中。眼下,西玥大軍正直奔增城而來!”尉楓眼中有擔憂,然聲音依舊淡然。
凌燁聞言,冷然一笑。那笑意中帶着一絲哀傷,一絲決絕。城池被破,城內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該要如何驚恐呢?尉楓似乎看到了凌燁眼眸中深藏着的哀傷,上前一步說道:“三爺,百姓暫時無恙,只是受了不少的驚嚇。西玥這次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喪心病狂的屠城,只是在破城之時,將守衛城池的將領都......”
凌燁明瞭的點點頭,揚起手,望着天際,淡淡的吩咐道:“三天之內,他們必到增城。傳令下去,組織夜組所有的成員,將增城百姓全部撤出,退往陌城。糧草只需要準備好七天的即可,西玥大軍帶着火炮,緇旅繁重,不會走小路,只能從大路直奔增城而來。所以,大部隊要達到增城城下,至少需要再耗時一天,但他們的前鋒應該會先抄小路,打頭陣來一探我軍的虛實。若是走小路的話,本王想先送一份見面禮給他們。讓夜白繼續盯着,注意隱藏好自己的行蹤,本王要知道他們的先鋒隊是那支隊伍!”
“是,屬下知道了!”尉楓躬身應着,而後沉吟片刻,繼而講到:“三爺,望京那邊......”
“有何情況?”凌燁淡然問道。
“南羌已經派兵增援望京城外的西玥兵。之前,鎮北將軍兩次突襲,連勝兩役,但眼下西玥有了南羌的增援,兵力上頓時充盈了不少,屬下擔心......”尉楓眼中露出濃濃的擔憂,鎮北將軍雖然聲名遠播,但畢竟已經有了年紀,心力早不若從前,況且幾番對抗,他的禦敵之法,只怕也被西玥研究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南羌士兵也是出了名的悍勇,他擔心強強聯手,鎮北將軍會招架不住!
然凌燁的眼中卻並沒有濃重的擔憂,他嘴角揚起一抹從容而雍雅的笑意,應道:“楓,你不瞭解他,憑他的實力,足夠守住望京城。本王現在不擔心他會敗給西玥和南羌聯軍,他們的意圖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麼?他們只是爲了拖住鎮北將軍的兵馬,好讓本王這邊孤立無援。”
尉楓這才恍然驚覺,喚道:“三爺,那這樣的話......”
凌燁揚了揚手,笑道:“本王已有主意。”他信手伸入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遞給尉楓吩咐道:“讓夜離迅速前往望京城,將信箋交給夜寐。”
尉楓接過信箋,望了一眼,嘴角輕扯,問道:“三爺,這戰略錦囊?”
凌燁不置可否,應道:“戰爭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僅這三點,鎮北將軍就已經勝了一籌。西玥的目的是爲了拖住袁承奐的大部隊,既如此,他們必不會大規模的與鎮北將軍的大軍正面開戰,既如此,何不好好陪他們玩一場。本王只在信件中寫了八個字‘彼出則歸,彼歸則出’,聰明如袁承奐,一定會將這招用得極致。”
尉楓眼前一亮,臉上寫滿敬佩:“三爺,這是車輪戰法?疲勞轟炸呀?西玥和南羌本就遠道而來,駐守在城外環境也是惡劣,若是輪番戲耍,應該會支持不住!”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凌燁淡淡一笑,從容走下角樓。
尉楓眉眼間有笑意,望了一下天際,暮色沉沉,星星已經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閃着熠熠流光。
晚膳時分,凌燁正端坐案几旁,認真的看着眼前鋪開的羊皮卷地圖。尉楓端着膳食放到一旁,勸道:“三爺,夜離已經出發了。額......晚膳時分已到,三爺還是先用膳吧!”
凌燁擡眸望了一眼房中的角窗,問道:“將士們都用膳了麼?”
“嗯,都在用膳了!”尉楓應道。
凌燁順手拿過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看着陶碗中還剩下的兩個,淡淡的吩咐道:“以後將士們吃什麼,本王就跟着吃什麼,不必特意爲本王做這些白麪饅頭,知道嗎?”
尉楓頷首,他深知凌燁的脾氣,應聲道好。
夜風拂過,一個黑色的身影迅速的掠過角樓,直奔增城城內的府衙。
“屬下參見殿下!”夜白恭敬的跪在地上。
“起來吧!”凌燁擡眸望了一眼夜白,從這個小子的臉上略帶興奮的表情可以看出,一定是探到了一些有用的情報。凌燁眸光落在尉楓的身上,說道:“楓,去請衆將領一起過來!”
“是!”尉楓領命而去。
片刻之後,以莫昊然爲首的衆將領魚貫而入,偌大的書房中頓時人影憧憧。
“參見殿下!”終將躬身請安。
凌燁擺了擺手,讓他們都起身。“夜白,說吧。什麼情況?”
“回殿下,屬下已經探查到了,先鋒是西玥新任的九師之一特隆率領的一支騎兵,人數不多,大概只有一萬多人。練源非的兵馬和西玥的大軍一起走大路,分成兩個節點。估計上次因爲黎國在芮城谷的那一役後,他們謹慎了很多,是而分成兩節,這樣有什麼緊急情況的話,可以迂迴呼應。”
凌燁不動聲色,靜靜的望着衆將領。
衆將聞言,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着。莫昊然神色微凜,抱拳回道:“殿下,西玥這次防備謹慎,想必要偷襲他們,並不容易啊!”
衆將頷首附和。凌燁將眼前的地圖彈開,讓衆將圍了過去。纖長白皙的手指指着地圖的一角,說道:“從地圖上看,西玥軍想要直抵增城,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小路,山道比較崎嶇,他們大軍緇旅繁重,一定不可能走小道。所以大部隊一定是走官道而來。至於前鋒,本就是爲了打頭陣,本王認爲他們一定會選擇小路。這份禮依舊可以在小路這裡預先送給他們!”
“莫大人剛纔說西玥這次防備謹慎,要偷襲並不容易,當然,本王這次並不打算像上次那樣採用火攻。這次直接讓夜組所有的隱衛隱身在小道兩旁的林木內,憑本王手中的夜組精英,要將他們殺個措手不及,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