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銳利的眸光掃向柳嬪,那漆黑如子夜的瞳眸猶如一個不可見底的寒潭深淵,彷彿要將她吸附其中,然後擊個粉碎。然而此刻凌燁的心全然系在懷中臉色蒼白的少女身上,他無暇問罪柳嬪,也無法冷靜下來去了解事情的始末。腳下猶如乘風一般,抱起少女飛奔在通往采薇宮的御道上。
柳嬪感覺猶如置身在冰冷的雪水中,渾身不自覺的發顫着。睿王凌燁的眼神讓她無法承受,那犀利的眸光懾人心魂,彷彿只需一眼,她就心神俱散。柳嬪嬌媚的臉龐血色盡退,唯有塗抹着胭脂的櫻脣依舊妖豔欲滴。靜謐的夜空忽然閃過一絲白亮的閃電,把世間照得慘白,明滅之間,天際更顯陰霾。
小容見柳嬪神色呆愣的站在原地,忙過來扶着她到窗邊的軟榻歇息。別說是柳嬪,就是小容也被凌燁那懾人的眼神嚇得不輕,太可怕了,聽宮裡的人在玩笑時戲稱自己的主子眼神可以殺人,她還覺得太過誇張,而今,親眼見到了睿王殿下的瞳眸,她是徹底的信了。
“主子,喝口茶壓壓驚吧!”小容指揮着月兒將寢殿中的瓷片收拾出去,自己又重新爲柳嬪泡了一杯熱茶,殷勤地端了上來。
柳嬪失神的搖了搖頭,她似乎還沒有從剛纔的恐慌中緩過氣來。若是睿王來得早一點,只需早一點點,那麼她的任務就無法完成了吧?
自從接到門主的任務之後,她這些天根本就無法成眠,每天都在想着該如何接近那個女孩,如何才能將血蠱植入她的體內?凌燁跟小薇幾乎是形影不離,想要從她身上下手,談何容易?爲了完成任務,她特意讓小容每天到采薇宮附近去觀察。本想趁着她晨起採集晨露的時候動手,然而因爲那個叫嶽鳴的男子讓她無從下手。唯有繼續等待,不想,天賜良機,竟然讓她在御苑之中碰到她,所以,她必須牢牢的抓住那個機會。
將她帶來長春宮後,她藉着爲她量身的當口,悄悄的將血蠱的蠱種藏在了護甲之中。從爲她奉上茶盞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在一步一步的實現計劃。沒錯。臨冬飄雪那杯茶中下了一扇門獨有的蠱引,就算小薇只喝了一口,但蠱引卻已經開始發揮了它該有的作用。緊接着。柳嬪她又藉着打碎茶盞,幫小薇挽袖口的一系列動作趁機劃破她的手腕,只要有鮮血冒出,血腥之氣就會讓潛藏在護甲中的蠱蟲順着血液進入體內,通過手少陰經遊離。直至心脈。
望着小薇痛苦倒地的瞬間,她知道任務已經成功了。幾經辛苦,多少個不眠之夜的籌謀,才堪堪完成門主交代的任務。可是,小薇在她宮中出了事,睿王凌燁會輕易的放過自己麼?
“呵呵”柳嬪溢出一聲苦笑。眼神透着虛無和空洞,她就像遽然失去魂魄的木偶,愣愣的望着閃着白光的蒼穹。她失神的臉龐在電光中若隱若現,顯出青白之色,仿若一具行走在陽間的鬼魅幽魂。
小容望着柳嬪,只覺得心神震盪,竟不能承受一般。咚一聲跪下,顫顫的喚道:“娘娘。娘娘您不要嚇奴婢啊!”
采薇宮中燈火通明,廊下的宮燈在疾起的冷風中明滅搖曳。如幕布般陰沉的夜幕閃過絲絲瑩白的亮光,偶爾還有幾聲轟隆的雷鳴。乾雷從重檐琉璃瓦屋頂掃過,卻不見雨點。
又是一聲轟隆炸響,雙兒站在廊下,手中捧着的水盆因爲驚嚇而陡然摔落,水順着長廊蜿蜒流下。嶽鳴從大門口疾步而來,神情凝重,眉眼間盡是擔憂的神色。走過雙兒身邊時,嶽鳴停下腳步,幫着雙兒將地上的水盆端起來。
“謝嶽公子,奴婢自己來就行了!”雙兒低着頭,欠了欠身。
嶽鳴點點頭,一雙深邃的眸子掃向正殿緊閉着的楠木殿門。其實他是想問雙兒關於小薇的情況的,那丫頭怎麼會突然暈倒,是非典後遺症的原因嗎?聽說是凌燁抱着她回來的,那他是否已經知道小薇的病情了?這些他不敢肯定,所以,他想將情況瞭解清楚,再進去看看小薇。
“御醫來過了嗎?小薇怎麼樣?”嶽鳴將手中的水盆遞給雙兒,似是隨意的問道。
“來了,剛剛纔走的。御醫跟殿下說姑娘是身子太虛纔會暈倒的。”雙兒低着頭應道。
只是這樣嗎?嶽鳴有些狐疑,哪個御醫?爲何沒有將小薇脈象紊亂的事情跟凌燁說?嶽鳴望着雙兒,繼而問道:“是哪個御醫過來看診的?”
“額,是太醫院的李御醫!”雙兒應道,雖然心下有些奇怪嶽公子爲何會問那麼多,但她不過是一個下人,沒有質疑的權利,只能是據實以告。
嶽鳴聞言心中已是一片瞭然了,太醫院的李御醫? 不就是中午請到自己寢殿中爲小薇請脈的哪位麼?也是,今日是他當值,這個當口,宮中哪位貴人主子有恙,自然也是由他前去應診的。怪不得他什麼話都沒有跟凌燁說,中午的脈象,小薇都跟他講清楚了,他自然也不能再診斷出什麼,只能說身子太虛。
嶽鳴一聲苦笑,望着正殿的方向,一甩袍角,飛奔了過去。
嶽鳴輕輕的推開楠木殿門,透過層層白色的帷幔,他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一動不動的守在牀邊。嶽鳴第一次感覺到凌燁的背影竟可以如此的蕭索。他慢慢的走近,眼球緊緊的凝着一個點,那就是牀上靜靜躺着的,毫無血色的少女那沉睡的面容。
隨着一步一步的走近,嶽鳴分明可以感受到凌燁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到極致,足以毀天滅地的氣息。他停住腳步,站在僅剩的一層紗幔後面,從凌燁身上反射出的氣息,嶽鳴隱隱感覺有些不安,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嶽鳴,你來了?”凌燁低沉得有些沙啞的聲音在帷幔內響起。
“嗯,小薇她,她怎麼樣了?”嶽鳴聲音有些發顫,他努力的抑制住自己想要飛奔過去擁住少女的衝動,雙腳緊緊的釘在原地。
“那個該死的女人柳嬪,她,她對薇下蠱了!”凌燁艱難的擠出一句話,燦若星辰的眼眸中有盈盈欲落的珠光,雙手緊握成拳,白皙的手掌上,青筋暴突。
“什麼?”嶽鳴聞言,宛若雷擊一般,瞪大眼睛,一個箭步衝進帷幔,頹然站在牀邊。是不是他聽錯了?小薇不是得了非典後遺症嗎?怎麼又成了中蠱?
“柳嬪?她爲什麼要對小薇下蠱?”嶽鳴不解的望着凌燁。
“柳嬪,她是一扇門的人。我不知道她爲何要對小薇下蠱,她背後的門主到底是出於怎樣的目的,我不知道。一扇門的門主一定在密謀着什麼,我讓隱衛多次追查,都沒能查到一絲端倪,這說明他的勢力範圍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想象的空間。這樣一個江湖組織,若是不能將之除去,必定後患無窮!”凌燁眸光冷凜,似是自言自語的嘆道。
“一扇門?你是說小薇中了一扇門獨門牽制的血蠱?”嶽鳴失聲問道。
凌燁的手緊緊的握着牀上安然沉睡人兒纏着繃帶的柔荑,眼中有沉痛的神色,“剛剛我已經用內力將血蠱鎮壓住了,薇剛纔醒過來一次,卻因爲無法承受那疼痛而”凌燁閉上眼睛,眼前再一次出現少女血蠱發作時痛苦癲狂的樣子。
那麼纖瘦弱小的女子,身體因爲疼痛而蜷成一團,他緊緊的抱着她,卻不能爲她分擔半點痛苦,少女在她懷中不斷的抽搐,可她似乎爲了不讓他擔心,強忍着不痛叫出聲,結果,將自己的下脣都咬破了,兩隻手的掌心都被指甲深深的嵌入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此刻內心的疼痛和憤怒。爲了薇不那麼痛苦,唯有點了她的昏睡穴。
嶽鳴倏地一聲,從牀邊站起來。他的眼中有熊熊燃燒的怒火,牙關輕咬,冷冷的說道:“我要去找南宮寒!”
凌燁一把拉住他的袖口,站起身來,說道:“嶽鳴,你去找南宮寒也沒有用,他自己都受制於人,如何能幫我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小薇受盡折磨嗎?血蠱一旦發作,就是噬心蝕骨之痛,若沒有鎮壓的藥丸,小薇會被體內的蠱蟲啖盡血液而亡,你知不知道?”嶽鳴一把甩開凌燁的手,幾乎有些癲狂的大聲吼道。
凌燁知道嶽鳴是因爲緊張薇纔會如此失態,並沒有跟他計較什麼,而是冷靜的望着嶽鳴,淡淡的說道:“嶽鳴,一扇門之所以會對薇下蠱,我想應該是衝着我來的。他或許是想利用薇牽制我,對不起,是我害了薇兒!我在等待,等待一扇門的門主主動聯繫我,他一定會用血蠱的解藥爲條件,讓我做些什麼,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會出現。”
嶽鳴擡眸望着一臉傷痛的凌燁,怔怔的點點頭。自己剛纔的行爲確實欠缺考慮,別說自己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南宮寒,就是找到了,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