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我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見眼前這人道明來意,語氣堅決,要傳授自己內家拳劍的功夫,換取未來的一個承諾,白澤心裡雖然還是有些不解和猶疑,但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卻也容不得他平白錯過。
況且,他也是心思赤誠之人,雖無關好壞,卻至少信守承諾,一旦答應就不反悔。
聽這人方纔所言,應當是個在峨眉山裡修煉的道士,白澤生長在這個年代,從小受到的教育,無神論早已深入人心,且現在年紀還小,沒有經歷過多少波折,是以對這人口中的“神仙方術”根本就不相信。
他練武術,是因爲耳濡目染,身邊有他爺爺耳提面授,知道這東西的真實威力,但諸如傳說中的神仙之事,卻虛無縹緲,不管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卻總也沒人可以加以證明。連孔聖人都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自然不是空穴來風。
但這些東西對於白澤來說完全都“無關大雅”,他此時心中對這瘋子一樣的道人已起了敬服之意,對他嘴裡所說的峨眉嫡傳內家拳劍更是心馳神往。
“都說內家拳是起於武當,近年來卻只有太極,八卦和形意三大內家拳爲世人所知,卻不知道原來在這滿是和尚的峨眉山裡,居然還有峨眉一派,留下來一支,也不知到底是誰早誰晚。而且這人的拳法武功,深不可測,若能出世,只怕世上就又多了一個如同張三丰一般的人物,同樣是練得龜形鶴背,從這一點上看,倒也真和神仙差不多了。”
聽到白澤終是答應下來,這人頓時兩眼放光,仰天大笑了三聲,笑聲清越,仿如金石相撞,山谷迴音又似鶴啾長空,這一口氣足足笑了盞茶時分,看的一旁白澤不由又是目眩神迷。知道是這老道體內內家真勁兒實在是已經充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一口氣提上來,通行任督,氣息不絕,源源不斷,渾身毛孔都在換氣,這在拳法之中簡直已經是神乎其神的一種境界。
白澤以前雖也知道,卻都只當是故事來聽,卻不想今天卻眼見爲實,親眼見到了。
彷彿知道白澤心中所想,這人笑聲未絕,猶在山中迴盪,就已一把抓起了白澤的一隻手,沉聲說道:“這裡遊人太多,忒多的禿驢和尚,我的道觀雖也在此山之中,卻距離這裡太遠,深入峨眉後山絕壁空谷,你且暫時把眼睛閉上了,我這就帶你去。我這一派,法不輕傳,不立文字,雖然破例傳你,不入內室,卻總歸要到祖師爺面前上三炷香的。”
耳朵裡面還都是這道人清亮的嘯聲,白澤這時候滿腦袋都是驚歎之意,神思恍恍惚惚,聞言之下,也不多想,就把眼睛一閉。不想下一刻,整個人都是“忽悠”一下,宛如失去了重心,似乎萬丈高空一腳踩空,失足墜落。
須臾間,心裡一個激靈,登時清醒過來,連忙把眼一睜,就只見面前光色一亮,景物全變。剛纔還是一片密林之中,這時竟已經置身於空谷之內。
四面環山,道道峭壁好似利劍沖天,合圍之下,形成一個小小的谷地,大片大片的藤蘿枝蔓遍佈岩石之上,遮掩住有限的一點天空,中間又攪碎無數陽光,落下幾分金色的光亮,映着水光,露出山谷正中的一座幽深水潭。
哪怕是盛夏時節,這潭水之中也是冷氣森森,騰起陣陣白霧。
“這就是你的道觀?”
白澤站在水潭一側的茅草屋前面,先是仰望天空,又環顧四周,最後才把目光從這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上,轉到了那道人身上,滿臉的不可思議:“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莫非你真的是神仙?”
白澤忽然感到自己說起話來有些困難,喉嚨乾澀的要命。一下子從一個地方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所在,正常人怎會如此?!
哪怕是白澤,到現在親身經歷之下,絞盡腦汁,也只給出了自己這麼一點勉強可以說的通的解釋。但若放在片刻之前,這種解釋原本也是白澤最爲不屑的一種。
“這世上哪裡有什麼神仙,不過只是一些用來趕路的小道而已。要是我記得不錯,你們的鐵臂戳腳裡,就也有一種陸地飛騰術,可以日行千里,術雖不同,道理卻是相通的,不必驚奇。”
那道人帶着白澤回到谷中,似乎心中着實快樂,連帶的說起話來也輕快了許多,眼睛看向白澤的時候,全是一片笑意。
“陸地飛騰法?難道那玩意竟然是真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一天不間斷的跑出去九百公里,開玩笑呢……?”白澤猛然驚呼,本能的就要反駁,卻想起方纔之事,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山谷中,一句話還沒說完,頓時戛然而止,“可是那飛騰法據說早在明朝時候就失傳了,我能知道還是從爺爺那裡聽來的,要是你這麼一說,那宋朝時候豈不是真有一個神行太保戴宗麼?我爺爺可是說他練得就是陸地飛騰法……。”
“這有什麼稀奇的。水滸一書雖然大半都是後人牽強附會,以訛傳訛,但水泊梁山卻是真有的,你這一派的祖師周侗原本就是宋時京都八十萬禁軍的總教頭,戴宗在他門下學過藝,又算什麼,當年我……,哎不說這些了,你還是隨我拜見祖師爺吧!”
一句話不知爲何,忽然半途就收了嘴,那道人蹲身下去,先就着潭水洗淨了手臉,又走到茅屋一側,不知從哪裡翻出來一套顏色都已經有些發白了的麻布道袍,鄭重其事的換在身上,濯了足,穿上一雙草鞋,再仔細細的梳理頭髮,用一根紫竹的簪子插住髮髻。
這才露出來本來面目。
看在白澤眼中,卻是大耳圓目,一副虯髯,面色肌膚微微發黃,再加上一襲寬大的道袍,被山風一吹,這原本還是個骯髒頭頂邋遢要命的道士,竟然就此搖身一變,成了一位有道的全真。頗有了一些圖畫上面仙風道骨的味道,着實叫白澤一陣“大跌眼鏡”。
輕輕推開茅屋的正門,滿地塵灰,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進來過了。那道人走在前面,只把兩隻大袖左右一揮,頓時就從平地之間涌起一陣狂風,只卷的他身後白澤連連後退,胸口被這風迎面一吹,五官挪移,一時間連氣都無法喘勻了。
“這又算什麼?內家功夫裡的罡氣外現?可是歷史上即便是諸如八卦掌的祖師爺董海川,楊氏太極的楊露禪這等絕頂的高手,也只不過是能把內家罡氣逼出體外,凌空打出一寸多長罷了,雖然威力無窮,卻因爲太短,所以只能用來隔空打穴,哪裡像是這人,一揮袖子,滿室皆風,若只是袖子帶起的風也就罷了,卻又能逼得我胸口如壓巨石……?”
白澤看的又是一陣眼睛發直,心裡正自轉動千般念頭,這時房間中卻已勁風一收,一股腦的化作一道灰龍飛出了茅屋之外。這大風吹襲捲動,就如同小型的龍捲風一樣,威力連白澤都有些經受不起,卻絲毫無礙於娜眼看就要坍塌的草房,甚至這風也只針對滿室塵灰,連室內的一根草葉都沒有損及分好。
待風一過,滿室如新。
白澤也看清了對面牆上一字排開的四幅掛圖。
整個房間裡,別無他物,只有這幾張掛圖下面橫放着一張朱漆的供桌,上面擺着四隻一模一樣的青銅香爐,再之外,就是下面的一個灰突突的蒲團。
而那道人自從走進屋裡,面色就是一片肅穆莊嚴,先自己點燃了幾炷檀香,一一插在四隻香爐中,依次行了道家的大禮,然後這才又拿了三根香,點燃了遞給白澤,望着四幅掛圖中最後的一副,肅然道:“老道我生平之中,有師四人,卻只見過其中的兩人,餘下兩位都和你一般全是機緣所致,憑空所得,也就是常人所說的遇仙。你要拜的就是老道最後一個執弟子禮的座師,而他也不是旁人,正也是此間峨眉一派視之爲祖師,在春秋戰國之時披髮入山隱居的司徒袁玄空。”
白澤悚然動容。目光仰望過去,卻只見那圖畫之上,一男子白衣如雪,手扶長劍,立於青松之下,身旁的石頭上赫然還蹲着一頭白猿。
司徒袁玄空,司徒玄空,居然就是那位歷史上曾經傳劍于越女的白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