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大人,嬸嬸,實不相瞞,小侄與黃連素無親無故,其實,小侄姓石名劍。”石劍站起身來,看到諸玉鳳眼神的憐愛,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已被何叢識破,便索性道出實情。
“哼!你真當本官是糊塗蟲呀?只怪本官一時爲你的金銀財寶所迷。”何叢氣呼呼地道。
“石劍?”諸玉鳳吃驚而起,怔怔地望着石劍。
“不錯,小侄姓石名劍。今夜既然叔父大人要趕小侄走,那小侄也只能走了。謝謝叔父大人、嬸嬸多年來對小侄的關照。小侄雖然是被趕走的,但是你們多年的關照之恩,小侄永生難忘,他日一定圖報。”石劍見何叢語氣不對勁,便不想再呆何府,決定離開涪城,當即拱手告辭。
“慢……公子留步……”諸玉鳳連忙攔住他,卻因男女有別,又不知說什麼好。
“嬸嬸,謝謝你。這是小侄的一點心意,小侄要上京趕考去了,他日若能中榜,定當回川謝恩。”石劍掏出三根金條,塞進諸玉鳳手中,轉身便走。
“譁!”諸玉鳳接過三根燦燦發光的金條,喜不自勝,差點樂出聲來。
“考試可以做假,但戶籍身份假不了,府上的情況也不能假,要不然以後官場爭鬥,有人到皇上那裡參你一本,那你就不只是丟官罷職那麼簡單了,而是犯了欺君之罪,那可是抄家滅族、砍頭的死罪。”何叢站起身來,不再挽留石劍,但又怕石劍花銀子後真的會中榜,便又留條後路,站在他身後,再提醒他一下。
“謝謝叔父大人指點,叔父保重。”石劍聞言,忘了一時的不快,轉身向他拱手道謝。
“現在是二月底了,你是去江浙開路引嗎?那可要走水陸兩地,來回也得兩月,這填表和戶籍的事情,三月初就應該要辦結了,來不及了。”何叢彷彿看穿了石劍的心思,又瞄了諸玉鳳手中的三根金條,便又指點石劍一下。
“叔父,那錯過此次機會,又得等三年,到時徒兒都二十多了,又還不知能不能中?唉!這可如何是好?”石劍聞言大急,額頭都見汗了。
“做假證一旦事情敗露,被人蔘一本,那不僅是身敗名裂,還得連累家人族人,全天下的人也都知道你做假證、秀才是請人代考的、官是買來的,甚至後世的人都會笑話你。”何叢見自己猜中石劍的心思,高興起來,也忘了一時的不快。
“公子,你想考秀才呀?”諸玉鳳總算明白他們爭論什麼了,便問石劍。
“是,小侄也想參加科考,然後爲官。”石劍感恩戴德地道出實情。
何叢見石劍老實起來,一時又心情複雜,心裡又有些後悔:把姓石的趕走了,往後就斷了一條財路。可不趕走他,此人身份複雜,又有可能給自己惹火燒身。
唉……
“老爺子也說得有理。石公子,算了吧。你不做官,也可以活得好好的,你挺機靈的,不如去做買賣?將來花些銀子打點,官府中人還不一樣聽你使喚?”諸玉鳳可不想眼前這個財神跑了,便委婉相勸。
她現在已知石劍的身份是假的了。
“做買賣?”石劍可從未想過這條路子,一時反應不過來。
“做買賣?”何叢聞言,驚叫一聲之後,又對石劍道:“做買賣好,本官昔日任谷香縣令,與谷香殷商江在行、錢有餘關係還算不錯,賢侄,你跟他們做買賣去,本官一定關照你。”
他想:看這小子倒是講情義之人,他若做買賣賺大銀子,那老夫也可以從中漁利啊,可不能讓這小子跑遠了。
“好吧……叔父,你與嬸嬸先歇息吧,小侄出去走走,再想想。”石劍有氣無力地道。
“好,你逛蕩一會,本官寫信給江在行他們,讓他們助你一臂之力。”何叢點了點頭,想到既可趕走石劍,又還可以掌控他的命運,不由精神陡振,睡意全無。
他樂得屁顛屁顛地去書房寫信了。
夜色蒼茫,燈籠光芒昏暗。
石劍走出何府,又一次迷迷茫茫。
“孩子,你可不要拋下老夫呀?”忽然,他身後傳來了甦醒的聲音。
“恩師,你……不是睡了嗎?”石劍回頭一看,甚是驚愕。
“孩子,蘇某可也是秀才出身,你藉口逛街,實是糊弄何叢狗官,蘇某可是心中有數,你這一去,一定是去而不復返。”甦醒上前與他並肩而行,揭穿了石劍的目的。
“你……要監視我?”石劍一驚。
“說實話,何叢小家子氣,做不了大官。那老不死心裡只惦記着幾兩小銀子,眼睛也只盯着小通判之位。可他那是蔡坤一夥的對手?蘇某不想再呆在何府,不想再受他的氣。老夫與你一起走。”甦醒試探出石劍真要走,便也不客氣地道出實情。
“可徒兒也是無着無落呀?”石劍感覺他在說實話,便也說實話了。
“你雖沒拜蘇某爲師,可咱倆實是師徒名份,不管如何,蘇某感覺還是跟着你走好。蘇某還有點學識。你不是要做買賣嗎?到江浙去,那裡商息濃,老夫保你賺銀子。”甦醒生怕石劍拋下他,便拿出師徒名份來壓他。
“去江浙?對呀!走。”石劍驀然想起甦醒是江浙人,而自己也常自稱是江浙人氏、父親是做大買賣的。
他下定決心,離開蜀川,到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月光如水流灑。
惆悵相思卻躺在石劍的心上。
“我真要離開何府?路上會被江湖中人發現嗎?我已熟悉這裡的官場中人,就這麼扔下這些關係、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人生?”石劍走了一會,又迷茫請教甦醒。
“孩子,你有的是銀子,到哪還不都可以建立關係?”甦醒不以爲然,輕鬆一笑。
“鳳兒杳無音信,孃親沒有線索,蘭兒在雪山學藝沒那麼快出師下山。唉……走吧。”石劍點點頭,心裡卻雜念叢生。
“蘇師爺,你是偷聽到了小侄與何叢的對話了吧?你爲何不向他辭行後再走?”石劍再走一會,側頭又不解地問甦醒。
“不錯,他剛纔發火的時候,把老夫吵醒了。至於向他辭行嘛,他到時不放,老夫就難堪了。到江浙後,老夫再託人送信給他。走吧,得趕緊買馬車,否則要關城門了。”甦醒尷尬一笑,新鑲的金牙從他嘴裡發出燦爛的光芒。
石劍急加快腳步,卻不知不覺來到了爽舒樓門前。
“爽舒樓裡有馬車,快!”甦醒指了指門前等客的馬車。
石劍卻怔住了。
老鴇麗酥,還立在門口拉客,往日門庭若市早已不再,樓前冷冷靜靜的,一位客人還把拉客的麗酥推倒在地。
爽舒樓出了人命案,除了一些沒聞過女人味的王老五,誰還敢去啊?
石劍忽然心頭一陣難過:麗酥對自己還是不錯的,現在被自己害了。不對!她還不是靠那些被迫賣身的妓女身體賺錢?有些新來的妓女不從,還不是被她打得遍體鱗傷?
“公子,去哪裡?”正當石劍凝神看爽舒樓時,甦醒叫來的馬伕過來問。
“馬大叔,是你?”石劍回過神來,卻發現那馬伕正是昔日在谷香爲自己效力過的老馬伕。
“公子爺,你是……”事隔多年,馬伕卻認不出石劍了。
因爲當年的小石頭已長大成人了,長身玉立,富貴逼人。
“大叔,你忘了?小侄是石劍呀。”石劍一時激動,扶着馬伕的雙肩,如實相告。
“什麼?你就是石公子?蘭兒姑娘呢?她還在雪山上學藝嗎?”馬伕聞言,激動萬分,老淚閃光,關問起張蘭。
“大叔,難得你還記得蘭兒,走,你往後就跟着我了,小侄保你終老都衣食無憂。”石劍甚是激動,鑽進了他的馬車。
“謝謝公子……嗚……太好了。”馬伕知道石劍重情重義,腦海裡閃現過當年石劍對張蘭的情義,想到往後衣食無憂,激動得哭出聲來。
“大叔,傳聞臨安山水秀天下,去臨安吧,你出城一路往東南走。白天儘量多趕路,晚上在城裡歇息,一路上你安排食住就行了。”石劍安慰他幾句,心想自己處於江湖風浪上,白天不可拋頭露面,便掏兩隻元寶讓馬伕安排一切了。
甦醒見石劍對一個馬伕出手也是兩隻元寶,更感覺自己跟着石劍走是對的。
他瞟了一眼那兩隻元寶,嚥了咽口水,急也鑽進馬車裡。
“是,聽公子的。”馬伕顫抖着,將兩隻元寶放入懷中,當即爬上馬車,駕車出城。
石劍從此要踏上經商之路?他到臨安後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