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積雪還沒有化,寒冷潮溼。
羣雄呵氣成霜,小山崗瀰漫着一層淡淡的霧氣。
“天花教主何浩林領教中人相助石兄救人。龍姑娘,來,抱好心兒,小弟扶寇將軍下來。”羅中寶急爲石劍掩飾,將石心兒遞還龍飄飄,轉身去扶寇振海下馬車。
小焦子、鍾雄義也鑽出馬車來。
“諸位英雄,感謝你們上京接應。”石劍這才團團一輯,與羣雄相見,然後一起圍向寇振海。
“寇大……寇將……寇……”
羣雄圍上前去,卻又一時不知如稱呼寇振海好。
因爲寇振海曾經比石劍悲苦,承擔江湖罵名二十多年。
羣雄往昔,都習慣稱呼寇振海爲寇賊、死狗官、奸人,此時寇振海的罵名被洗涮乾淨,他們一時間不知如何稱呼他,或多或少,有點適應不過來。
罵了二十多年啊!豈能一朝改口?
龍飄飄聞言,原來石劍與何芳霞沒什麼,這才發現自己多心了,醋間頓消。
“寇將軍的琵琶骨被狗皇帝穿了。”爲爭取羣雄的諒解與支持,羅中寶機靈地撕開寇振海的衣衫,露出他雙肩。
“譁……狗皇帝真狠,怎麼能這樣對待抗金英雄呢?”武櫻走近前來,驚叫一聲。
“謝謝……慕容將軍更慘,不願逃獄,撞牆自盡。”寇振海難得看到武林中人關愛自己的目光,含淚拱手道謝。
“什麼?慕容勝自殺?”羣雄驚世駭俗地問。
他們也曾經恨過慕容勝,認爲慕容勝是朝廷鷹犬,是屠夫。時過境遷,他們隨着諒解寇振海,也不知不覺諒解了慕容勝。
此時聞得慕容勝自殺盡忠,頗爲驚愕,又頗爲之不值,均是噓唏長嘆。
石劍扶着寇振海坐下,含淚講述了劫獄經過。
“狗皇帝真狠!”
“狗皇帝真不是人!”
“唉……袁大人真是愚忠……”
羣雄紛紛淚下,均是破口大罵崇禎,也爲袁崇煥遭遇爲痛心。
“寇兄,出來就好。你若當時自殺成功,石姑娘會有多傷心啊!”來夥添坐近寇振海身邊,握緊他的手。
賴得出扶着公孫文也走了過來,雖然沒有說話,卻也是十分激動。
“謝謝來兄弟……寇某對不起飛紅妹子,對不起石家,對不起雄櫻會的好漢……”寇振海感動落淚,再次向羣雄拱手道謝。
他心頭洋溢着激動,哽咽得斷斷續續,結結巴巴。
他的心頭又升騰起一種溫暖,一種有家的感覺油然而生。終於得到羣雄的諒解了,意味着,接下來,他可以與石飛紅舊夢重圓了,可以永遠在一起,長相廝守了,再也不飄泊無定,心靈沒有歸宿。
“二位叔父,你們怎麼又回來?”石劍連忙轉移話題,問來夥添與賴得出。
“咱們護送令堂南下,途中有弟子來報,稱鍾賊等已上京,侯賽因受命平叛,想想南下途中不會再有什麼險情,便回來助你,沒想到好事全讓你與羅中寶做成了。”來夥添簡單講述了經過。
“吳縣郊林裡,來大俠勸說武某護送櫻妹、龍姑娘先走,回到西北,那裡已是義軍天下。因武某昔日曾捐助將軍徵遼,所以爲義軍不容,又聽將軍上京救人,便也趕來相助了。”武堅不待石劍相問,便自動講述上京經過。
“好人有好報,譚某與燕妹重逢,從此相依江湖,再也不會孤單了。”譚經天隨後自嘲一番,攬過司徒燕入懷。
“哈哈哈……”
天色漸暗,羣雄生火,圍着火堆,圈坐一起。
“相公,咱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幾年來,我日子過得多難,當心兒與鄰居孩童玩耍,別人有父親相伴,他卻哭着向我要父親的時候,我心裡多難受啊。”龍飄飄抱着心兒,伏在石劍懷中,泣不成聲地道。
“嗯……”石劍沒想到自己會無心插柳柳成蔭,竟與龍飄飄有了小孩。
他雖不愛龍飄飄,也幾乎沒想起過她,但與她也成一家了。
真是滄海桑田,世事難料。
情緣之事,命中天定。
他想起還有一子留在呂家,不由悽然淚下,卻又有苦不能明言,含淚點了點頭,將她母子緊緊摟入懷中。
武櫻看着他們幸福的一家三口,想起自己未入洞房、先成寡婦,不由黯然神傷,淋然淚下。
“不許碰我娘……打死你……”石心兒見石劍抱他孃兒倆,不由大怒,一雙小手拍打石劍臉龐。
在他幼小的心裡,龍飄飄只屬於他的,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能碰他孃親。
因爲他生命中,只有他孃親。
“哈哈哈……”羣雄見狀大笑起來,卻是笑中含淚,均想單親小孩真是活得不容易。
石劍心頭一酸,任由心兒拍打。
一種內疚之情,油然而生。
以前,他只知爲官,只知行軍打仗,只知爲三軍籌銀籌糧,從未想過自己有家,有妻兒老小。
今天,他不僅爲人夫,也已爲人父。
他再也不是少年人,而是一個男人,一個得肩負一家老少重任的男人。
“心兒……他是你爹……”龍飄飄俏臉通紅,連忙抱開心兒。
“爹也不許碰孃親……哼……”石心兒哪懂得成人道理?緊握雙拳,兀是怒氣衝衝,翹起了小嘴。
“哈哈哈……”
“譚少俠與司徒姑娘久別重逢,咱們是不是支頂帳篷?讓他們暖和暖和?”來夥添不想再看石劍心酸落淚,忽地高叫一聲,站起身來。
“去你的……”司徒燕又羞又嗔,揚手打來。
來夥添閃身晃開。
“哈哈哈……”
羣雄甚是開心,捕來冬眠的蛇,生火烤肉,香味四溢。
“得得得……”
忽然南邊傳來一陣馬蹄聲。
“不好……是侯賽因……”來夥添身子長,透着火光認出了由南往北而來的是侯賽因、風霜大師、陸青山。
“侯賽因肯定打敗仗了……”寇振海聞言,黯然失色。
他爲官數十年,心裡還是關心大明江山的。
“咱們這回人多,不怕……”何必多倏然拔劍,鬥志昂揚。
“得得得……”忽然北邊也傳來一陣馬蹄聲。
“不好,是天平上人……糟了,這回他們是前後夾攻……”曾幾何躍上樹梢,驚叫一聲。
“老樣子,我與寶弟殿後,諸位英雄護寇叔父南下,相機而逃。”石劍提劍而出,鎮定分拔人馬。
“不行,無論如何,這回咱們一家三口也不分開。”龍飄飄卻不樂意了,與石劍久別重逢,豈肯輕易分開?
“大哥,你與嫂子先走,小弟斷後。”羅中寶推開石劍,勇甘斷後,把生的希望留給石劍。
“石將軍,哪能每次都是你斷後?”何必多、無真子、陳列等人爲石劍多番俠義所感,紛紛請櫻殿後。
“別忘了,只有我對他們才最有吸引力。爾等快走!”石劍朝他們擺了擺手,簡單言明道理。
他話音剛落。
侯賽因由南至北、天平上人由北至南趕到,團團圍住了石劍等人。
“哈哈哈……小雜種,今夜爺們會合一起,你還能逃嗎?自獻頭顱罷了。省得爺們動手費力。”吳寒真沒想到侯賽因也來了,感覺多了幾分勝算,不由得意地仰天大笑。
“寇振海,你能逃到哪裡?通擄叛金之徒,皇上有旨,拿你歸案。”鍾萬強趕緊挑撥離間,以激羣雄內訌。
然而,時過遷境,羣雄不會再上他的當了。
十年被騙,羣雄對鍾萬強除了怒目而視,便是噴火血紅,只想殺了這個武林的奸細,害得武林七零八落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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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賽因打不過義軍,兵敗而歸,不怕狗皇帝責怪嗎?”石劍冷嘲熱諷地道,揚劍一舉,驀然攬起龍飄飄母子,一劍劈向人羣中的鐘萬強。
重劍掠過一道金光,如閃電劈下,更如半空驚雷,奇快兇狠,辛辣無比。
鍾萬強左肩還沒傷好,哪敢硬接?
他忙閃身躲到風霜大師身後。
“呼……”風霜龍象功一發,雙掌齊劈石劍而來。
他掌風如怒海驚濤,掀起巨浪,撞向石劍一家三口,激得四周光枝搖尾乞憐,蕩得積雪飛濺。
侯賽因被石劍一言擊中,心窩如被紮了一劍,氣得呱呱叫,施展“驚濤熱浪掌”,飛身離馬,從旁夾攻石劍。
一股熱浪襲向龍飄飄母子,仿如鍋中開水散發的蒸汽,甚是燙人,熱辣辣的。
天平上人左施“絕殺幻陰掌”,右甩流星錘,撲向來夥添。
賢達舞弄一雙鐵虎爪,直撲武堅。
黃海天與遊年花施展“龍鳳劍”,雙劍合璧,剪向羅中寶。
陸青山揮舞雙板斧,劈向賴得出。
嚴振東鋼刀夾着毒鏢,撲向陳列。
吳寒真一雙銅鑼,合向何必多。
丁華江鐵柺掄向無真子。
天邊、天度舞弄鐵鏟,分襲武堅、林老鏢師。
衆御林軍及侯賽因所屬兵馬,高聲吶喊,圍向其餘羣雄。
刀劍碰擊之聲,剪碎了美麗的雪夜。
“諸位同道,快走啊,以後再聯絡……”石劍大喊一聲,抱着龍飄飄母子,在當世兩大高手夾攻下,當然不敢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