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濯嘴角卻一直帶着笑意。
容綰有些納悶的擡眸看他。
孤濯笑了笑,“慢慢吃,不着急。”
着急?
容綰只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着急?”
原本孤濯是不打算告訴她,怕她一猶豫就不會跟他回去了,可是又怕不告訴她,她就要生氣,
“呃……嗯。”他支支吾吾。
容綰知道他有所打算,便放下碗筷來,看着他,“怎麼了?有什麼事情不好說的?”
孤濯清了清嗓子,“我家就在建州。”
北豫州和建州相鄰,他們這會兒正好在兩個州郡相交的城鎮,
“你家在建州?”容綰震驚,意識到他是要帶她回家,她眼底便慌亂了起來,他之前告訴過她家中是怎麼樣,有什麼人,可沒有告訴她在哪裡。
孤濯就怕她這樣,“別擔心了,我父親母親肯定會喜歡你的。”
她一個姑娘家家的,又沒有跟他定親,他就帶她回去,那別人怎麼看啊?
她之前聽孤濯說過,步六孤原部族,如今有一些在朝爲官掌握一些勢力,還有一部分則是商賈。
而他這一支嫡系,則是在中間掌握平衡,權勢和商都有攙聯,所以無論怎麼說,都算的上是大部族,亦是大戶,她又沒有門第,就這樣跟他回去,落在別人眼裡,那就是隨便,那就是沒有教養,說不定還會被罵做不檢點,不知廉恥!
容綰之前根本就沒有好好想過她和孤濯之間的事情,總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如今真到了這時候,她才發現她是手足無措,
她想要拒絕,她雖然是孤女,她也沒有門第。她雖然在別人眼裡本來就是輕賤的,或許是自尊心作祟,她總想要和別人一樣,她不求榮華富貴,但也要遵從三媒六聘,
“我……我……”開始她又說不出來什麼。或許在別人眼裡,她想要的那些,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吧,至少在她這裡好像都可以免了。
孤濯是不想逼她的,他只不過是順路想要看看父親母親。然後順便讓父親母親看看她,可是這會兒見她這樣,他就覺得這樣是不是做錯了?
容綰見他不說話,眼底亦是閃過受傷,她心裡一痛,頓時想要逃走,而事實上她真的這樣做了。
她就好像是一隻受了驚,慌不擇路的兔子一樣跑出了營帳。沒有目的,沒有目標,她原本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重蹈覆轍,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就好,她不想高攀什麼大戶人家,可是究竟是怎麼就還是到了如今這樣呢?
她甚至懷疑,她是不是一開始就走錯了?
她也懷疑,她和孤濯根本就不配。就不應該走到一起去。
容綰在軍帳不遠處,蹲在地上。拿了根草在地上隨便亂畫,那線條凌亂。如她這會兒的心情。
她這樣無助,孤獨又疏離的模樣,落在孤濯眼裡,又心疼又煩躁,他是太急了嗎?可是他只是想要向家中表明自己的意思和決心啊?否則若是家中爲了部族,讓他去聯姻,從而與別人定親,那是不是會更糟?要真到了那時候,她還會留在身邊嗎?他忽然想象出若是真到了那一刻,她決然離開的模樣。
容綰低垂着頭,抱着膝蓋坐在地上,拿着枯草在地上亂畫一通,因畫不出什麼又有些煩躁的扔掉,卻沒一會兒又撿回來繼續畫。
連乙弗軒什麼時候走過來了都不知道,
有陰影將她籠罩,容綰還以爲是孤濯,卻聽到乙弗軒傻兮兮的喚她,“綰綰……”
容綰也沒有擡頭看他,起身就要往別的地方跑去,卻發現孤濯也過來了,她動作一頓。
下一刻,就被孤濯拉着往別的地方去。
乙弗軒在後頭也沒有追過來,只是恨恨的握緊了拳頭。
孤濯本來是想要給她一些時間,可是看見乙弗軒過來,他就再沒辦法放任容綰不管了,他怕他鬆懈一刻,容綰就要被拐走了,
“你要不想跟我回去,那我也不想逼你。”他說道,“你什麼時候想好了就告訴我,或者你什麼時候願意嫁給我,我就去回春堂提親。”
容綰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孤濯將容綰送回營帳就轉身出來了,等到夜色深了才悄悄的離開了軍營,他身份很特殊,光明正大的回去自然是不行,所以只能趁着夜色,亦將外頭守衛的人一部分換成了自己的人,打了掩護後他才能離開。
孤濯這一次回家,沒有以往的歸心似箭以及心潮澎湃,相反的有些落差。
府邸是個普通的官邸,不高不低,不富也不貧,看上去平平無奇,可誰也不知道這府邸背後隱藏着什麼人家。
因一早知道他要回來,這邊便一直到深夜裡還未熄燈。
孤濯一路都是輕功加身,小心翼翼的到了自己門口,確認了沒有人跟來,才翻進了院牆內。
孤濯的腳一落地,恭候多時的護院以及小廝,家丁便上前來,說道,“恭迎少主回府!”
孤濯輕輕應聲,護院便道,“家主和主母都已經在中庭的大堂等候了。”
孤濯二話不說,便匆匆趕了過去,還記得上一次回家,是要去救玉珩,順便回來,也是來去匆匆,所以這會兒還是有些小激動的。
然而,孤濯性格沉穩,這會兒也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沉着,一點兒異樣也看不出來。
中庭大堂的門大開。
孤濯一進去,門就被小廝給關上了。
雖然一早就知道孤濯要回來,可孤父孤母仍舊是喜出望外。
孤母走過來親切的拉着孤濯問候,
“餓不餓?”
“渴不渴?”
“在外頭可有受傷?”
孤父等孤母問完,孤濯又沒有什麼大礙也才放了心,隨後便將她拉到一邊,趕緊問道,“你將這段時間在外頭髮現的,以及你自己的情況彙報一遍!”
孤母橫了孤父一眼,責怪道,“濯兒纔回來,你就問這些,哪裡有你這樣當父親的?”
孤濯笑道,“母親,無事的。”
孤母見孤濯都這樣說了,也不好說什麼,而且如今步六孤氏仍舊處於緊張的時候,最重要的自然是形勢的發展了。
孤濯一一將這段日子的發現彙報。
孤父也將東魏的情報,包括家中官戶以及商戶的發展都給他交代了一遍,
“那這麼說來,如今還算是穩定了,召回步六孤氏是指日可待了。”孤父說道。
“那將部族召回來,濯兒就可以回來了。”孤母說道。
孤父聞言皺眉,沒好氣的道,“婦人之仁,你將部族召回來,若是不將後續的路鋪好,那往後我們步六孤氏仍舊只能是滅亡了。”
孤母氣結,好不容易盼着兒子回來,這老不死的就這樣當着兒子的面說自己。
孤濯見母親臉色不好,忙道,“母親,父親說的有理。”
孤母也不是真的生氣,就是有點兒小鬱悶,而且孤父也就是這個脾氣,她早就習慣了,
“那我們要怎麼辦?”她問道。
“當然是鞏固勢力。”儘管他們不要謀反,但擁有如今這樣的身份,加之龐大的財力物力,想要安存於世,又不被帝王覬覦,那就只能到達讓人忌憚的高度,這樣就可保全家族的平安。
孤濯回來一趟,不想多糾結這些,所以該說的都說了就問道,“弟弟妹妹們呢?”
孤濯是嫡長子,後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孤家嫡系一家獨大,沒有人可以來奪權多財產,而且做的事情又是極度危險的,所以也沒有人會來搶。
孤濯爲了弟弟妹妹以及父母的安逸,便是自己一個人出去掌控這些,但也對他們是非常的牽掛,弟弟妹妹們在家中雖然也是各司其職,但全都是做的正當生意,正經官僚,所以平日裡見面很少。
孤母道,“你回來的急,你二弟,三弟在外面沒有回來,小妹已經睡了。”
孤濯面有失望,孤母卻道,“不過你這次去鄴城,倒是可以去看看你四妹,她嫁到鄴城去了。”
孤濯這才笑了起來,“那好。”
孤母說起四妹出家,就忍不住笑意,亦想到了孤濯的終身大事,孤濯是嫡長子,如今竟然還沒有娶媳婦,她這個做母親的總是覺得有些愧疚,要知道如今她的五個孩子,就只有最大的孤濯,還有最小的才九歲的小女兒沒有成家,其他的三個都已經成家了,她覺得都是因爲孤家的這個身份,才耽誤了孤濯,
“濯兒,你這次在鄴城忙完了就再回來一次吧?我已經相中了兩戶人家。”孤母笑眯眯的說道,“那兩戶,一戶是太傅之女,另一戶則是建州首富之女,太傅之女可以做嫡妻,建州首富之女做妾室。”
孤濯聞言面色已經沉了下來,可是見到母親這樣眉開眼笑的樣子,不忍打斷,耐着性子聽她說完才道,“母親,我已經有中意的女子了,你就不要替我忙活了,若是你已經開了口就將親事給退了吧?若是沒有開口就不必再想了。”
孤母面色震驚,“你已經有相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