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污衊本宮!”秦皇后擡起右手指着知柳,神色大變的對建寧帝道,“皇上,皇上,臣妾沒有命人去給昭月夫人送落胎藥。臣妾是冤枉的,皇上可以傳那個嬤嬤來……”
建寧帝收回視線,深吸一口氣後又緩緩嘆出,“皇后當真要傳那個嬤嬤?”
秦皇后嗓子裡咕嚕一聲,驚恐的看着建寧帝,抖着手不說話了。
建寧帝抱恙,本應該去清心殿內討賞的華御醫來了關雎宮。
秦皇后雖然沒爲李青慕生起高興之心,可卻也覺得這是李青慕從假公主這件事上翻身的一個機會。
誰知就是當日,她從四公主的口中無意得知,李青慕的眉心是有一道疤痕的。
有疤痕的李青慕,就是當年晉王府裡的梅儒人。
梅儒人,那個真正長得鳳骨的女人。
她怎麼可能讓一個長着鳳骨的女人誕下皇嗣,怎麼可能讓一個長着鳳骨的女人身居夫人的高位。
所以,她命許嬤嬤給李青慕送一碗落胎藥,藥量大到,足可以讓李青慕死於血崩。
許嬤嬤沒有回來覆命,鳳陽殿卻走水了,秦皇后本以爲這是老天在幫她毀屍滅跡,卻不想一切都落在了知柳的耳朵裡。
看着秦皇后顫抖着放下的右手,建寧帝冷聲問道,“皇后熟知大月宮規,可否告訴朕,謀害皇嗣妃嬪要做如何論斷?”
秦皇后擡頭,眼中懼意更濃。謀害皇嗣,就是不死也要被打入冷宮。
她連連搖頭,對建寧帝囈語道,“皇上,你,你不能治臣妾死罪,臣妾,謝將軍……”
謝遠行助建寧帝爲皇,功勞甚大。先不說謝家在外朝的權勢一時間不可動搖,就說眼下謝遠行年邁掛帥,率二十萬大軍前往邊疆平息塔拉部落叛亂,建寧帝就不能輕易動她。
玉夫人冷汗如雨下,身上的深粉色宮裝已經粘在了身上。如果秦皇后都被治了死罪,那她更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雖然她沒有去鳳陽殿中放火,可光憑她將真的昭月公主找回來,將李青慕逼上窘境這一條,就足以讓怒急的建寧帝將她千刀萬刮。
她在心中衡量,衡量自己兄長在朝外的權勢,可否救她一命。
良久後,玉夫人如蚊蠅般出聲道,“玉璽……”
當年如果不是她將傳國玉璽交給建寧帝,建寧帝怎麼會那樣快的登基爲帝,名正言順。
建寧帝呵呵一聲冷笑,“你們,真是朕的功臣啊。”
空曠的關雎宮內,陷入了死寂。
秦皇后和玉夫人跪在那裡,皆是在等建寧帝的處置。
凝詩踮着腿從外面緩緩走進來,月前她受了兩棍,傷還未好利落。
繞過跪在地上的知柳後,凝詩對建寧帝跪下,輕聲道,“皇上,宮人來報,芸容華生了。”
輕輕的一句話,讓殿內的幾人將視線都看向了凝詩。
玉夫人殷切的期盼着,她希望芸容華能誕下一位皇子。這樣建寧帝龍顏大悅之下,許是會暫緩對她和秦皇后的處置也說不定。
只要冷靜下來,建寧帝就會分析前朝後宮的利弊,從而留下她們一條性命。
秦皇后自是希望芸容華平安誕下皇子,否則她就算是逃過了今日,也逃不脫祖制。
建寧帝細撫着左手心中那幾顆溫熱了的珠子,看着凝詩,未發一話。
凝詩擡眸看了一眼殿裡的幾人,吞下口吐沫,艱難的出聲,“芸容華平安誕下了四公主,母女平安。”
玉夫人失神的癱坐在了地上,心中明白知道一個公主根本就不可能讓建寧帝的怒氣有所消減。
秦皇后卻如被重錘捶在了腦中一樣,‘呯’的一聲後雙耳嗡嗡鳴響,臉色變得透明,能看到皮下紫青色的經脈。
芸容華誕下的,是公主。
而她腹中的,是位皇子。
眼下,她命人給鳳陽殿送去落胎藥的事已經敗落……
小腹一陣抽痛,秦皇后帶着冷汗的臉扭曲了起來。她左手捧着小腹,銀齒咬着嘴脣,發出了一聲呻吟。
香脂感覺到秦皇后的不對勁兒,忙抱住了秦皇后的身子。眼睛向下一掃,看到秦皇后的腿下流着一灘血跡,蔥綠色的裙襬已經被鮮血染紅。
香脂用手去摸了一下,驚叫出聲,“皇上,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
玉夫人見秦皇后捧着小腹歪倒在地,心中生起一絲希望,她擡頭對建寧帝顫着聲音道,“皇上,皇后娘娘是有罪,可罪不及皇嗣,皇上,皇上……”
建寧帝的視線落在秦皇后身下的那抹鮮紅上,臉上無任何表情,一言不發。
玉夫人又叫了幾聲,見建寧帝依舊不理後,身子抖的更厲害了。
建寧帝,怒得連皇嗣都不顧了。
突然,建寧帝對呂識挑眉,道,“請御醫。”
死寂的關雎宮,因建寧帝的一句話而活了起來。
呂識跑出去後,先前被趕出去的宮女嬤嬤魚慣而盡,將躺在血泊裡的秦皇后扶進了寢殿。
玉夫人想趁機跟進寢殿,擡頭間見建寧帝坐在寶椅上一動也不動,跪在地上的雙腿再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一刻鐘的時間後,關雎宮中的宮女嬤嬤已是做好了兩手準備,只等御醫前來診斷,秦皇后腹中八個月的皇嗣到底是保還是生。
建寧帝擺弄着手裡的六顆珠子,看着玉夫人問道,“皇嫂,你說皇后腹中的皇嗣,是公主,還是皇子?”
玉夫人因建寧帝那句‘皇嫂’心中翻了個個兒,更害怕了。她擡頭去看建寧帝不喜不怒的容顏,不知要對那個問題如何做答。
若說是皇子,彷彿她在恨秦皇后去死一般。可若說是公主,豈不是在說建寧帝福薄,沒有誕下皇子的命?
玉夫人閃神間,劉御醫被請到了關雎宮內。
劉御醫小跑而來,氣喘吁吁。他跪到建寧帝的面前請安後,起身便想往寢殿去。
建寧帝臉色一沉,輕咳了一聲。
劉御醫身子一頓,停住了腳步。他擡頭看建寧帝,不知道建寧帝的想要說什麼。
可建寧帝什麼也沒有說,只無喜無怒的看着劉御醫,左手輕捻手中的珠子,右手在自己的腿上打着不知名的節奏。
劉御醫被建寧帝看得冷汗之冒,聽着寢殿中傳來秦皇后的叫喊聲不知要如何是好。
嚥下口吐沫後,他壯着膽子對建寧帝道,“皇上,微臣去爲皇后娘娘診治,定會保皇后娘娘與皇后娘娘腹中皇嗣……”
建寧帝如沒有聽到劉御醫的話一般,看着他依舊一然不發。
劉御醫被建寧帝看得雙腿真打哆嗦,最後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喉結上下滾動,吐不出一個音節。
隨着劉御醫跪下,幾個跑進跑出端水拿棉帕的宮女,也跟着跪了下去。
寢殿內,秦皇后的呼痛聲已經越喊越大,建寧帝卻依舊沒有讓劉御醫起身進去診治的意思。
一個年老的嬤嬤從寢殿中急步走出,臉色青白的跪在建寧帝的面前,急聲道,“皇上,皇后娘娘……”
擡頭間,見建寧帝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掃向自己,那個嬤嬤,禁聲了。
玉夫人汗如雨下,她現在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深怕觸及瞭如閻王一般的建寧帝。
兩刻鐘後,建寧帝對站在身側一直打着哆嗦的呂識道,“傳下令去,關宮門。”
呂識稱了聲是,如遇大赦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建寧帝一聲關宮門,徹底擊跨了玉夫人,她滿恐的對建寧帝連連搖頭,心中隱約明白了建寧帝想做什麼。
半個時辰後,寢殿裡的秦皇后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震得衆人心尖發麻,渾身隨之變得冰涼。
那聲尖叫後,關雎宮內徹底安靜下來了,再無一絲聲音。
良久,凝詩擡頭看了眼建寧帝,哆嗦着站起身,腳步踉蹌的向寢殿走去。
一入寢殿,迎面撲來的是嗆鼻的血腥味兒夾雜着不知名的香氣,讓人心中做嘔。
香脂臉色慘白的癱坐地牀榻前,雙目失神,已經木然了。宮女嬤嬤跪了一地,偶爾,能聽到一聲綴泣。
牀榻上全上血,秦皇后白的如紙一般的臉上,全是淚痕汗漬。
雙眸緊閉,了無生氣。
小腹高高隆起,孩子還沒誕下。
凝詩走上前探了秦皇后的鼻息,感覺到還有微弱的氣流呼出。
哆嗦着雙腿回來正殿,凝詩再次跪在建寧帝腳下,從嗓子裡憋出乾澀的一句話,“皇,皇上,皇后娘娘,血,血崩了……”
劉御醫大驚失色,他擡頭去看建寧帝,秦皇后已經血崩,如果再不施救……
建寧帝從寶椅上站起身,長長嘆息後向關雎宮的外面走去。
凝詩見建寧帝向遠走,用手拄地想站起身跟上。可無奈她雙腿發抖,已經沒有分毫力氣。咬着牙,凝詩以手爲腳,向關雎宮外爬了過去。
眼見着建寧帝的腳就要踏出關雎宮的殿門,凝詩嚇得眼淚落了下來。她不想死,不想死在關雎宮裡給秦皇后陪葬。
路過知柳的身前,知柳擡手扶起了凝詩。凝詩反手死死抓住知柳的手臂,藉着知柳的力量站起身,跟在建寧帝的後面走了出去。
關雎宮外,正落着大雨。建寧帝站在雨水裡,對身側給他打傘的呂識冷聲道,“皇后薨於血崩,朕心甚痛,御醫無能,不能救國母一命,賜死,三族內男丁發配邊關,女眷送入月樓爲妓。關雎宮宮人侍主不周,不分品極,賜死……”
‘噗通’一聲從身後傳來,打斷了建寧帝的話。
呂識回頭,看到玉夫人同她的貼身侍女芫青跌倒在高高的殿門處。二更奉上~~
感謝舒心向暖_葵 童鞋的十朵鮮花,啵個~~~愛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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