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竇端雲從睡夢中睜開眼, 側過頭巡視了一番屋子，看到了莫名顯得心情很好的鶯鶯。
這讓她的心情也不由得變得好了起來。
“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鷹眼？爲什麼你今早顯得尤其精神啊？”
竇端雲有些疑惑、有些好奇地問道。
鶯鶯聽到竇端雲叫她, 意識到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早上。
她轉過頭, 面帶笑意。
“倒也沒什麼大事, 就是我昨晚在你睡覺的時候清理了一些小蟲子, 沒讓他打擾到你, 有點開心而已。”
聽到鶯鶯這麼說，竇端雲有些不好意思。
鶯鶯這麼說，顯得自己在她心中很重要一樣。
“這樣的啊。”她邊從牀上起身開始收拾邊有些小聲地附和道, “那挺好的。”
鶯鶯意識到竇端雲沒有理解自己話中的真實含義，微微笑了笑。
自己昨晚變成鬼嚇人這件事, 還是不讓端雲知道比較好。
賽盧醫畢竟是衝着謀財害命來的, 別嚇到她。
想到賽盧醫, 鶯鶯心中冷哼一聲。
那惡人就是看端雲和蔡婆婆兩個，一個是老婦人, 一個是小丫頭，這才這麼猖狂。
不過，自己這次把他嚇走，依他那欺軟怕硬的性子，之後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她們之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就是自己……
“對了, 端雲, 你有想過找一找自己的父親嗎？”
鶯鶯最終還是掀起了這個話頭, 自昨晚把賽盧醫趕走之後, 她心中就隱隱有了一種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的直覺。
她想在離開前能夠儘量讓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姑娘的生活能更加圓滿一點。
竇端雲的神色有些訝異, 她沒料到鶯鶯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
最後繫好自己的衣服，竇端雲坐到了自己屋中的梳妝檯前開始梳髮。
看着銅鏡中自己模糊的影子, 她垂下了眼眸。
“我沒有想過這種事情，鶯鶯。”
把頭髮盤好，竇端雲轉過身，這麼開口對着鶯鶯說道。
“且不說我根本沒什麼能力尋找爹爹，也不說蔡婆婆這些年對我一直很好，我要照顧她。”
接下來的話竇端雲說得有些猶豫，不過她的確難得對着別人說這種話，這也一直是她心中盤旋許久的疑惑和自卑。
擡頭看向前面認真聽着自己講話的鶯鶯，竇端雲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就說爹爹那邊，這麼多年過去，他也一直沒有派人來找過我。我覺得，他現在也許是不想要我這個女兒也說不定。”
鶯鶯沒想到竇端雲是這麼想的。
“怎麼會呢！”她聲調高昂地說道，讓竇端雲把精神集中到了她這裡。
也讓她暫時沒有了鬱郁的心思。
“端雲，爹爹肯定不會不要你的！他一定是有苦衷的。”鶯鶯認真地看着竇端雲的眼睛嚴肅道。
“且不說蔡婆婆在把你從爹爹那裡領來之後搬過一次家，在外，你的名字也從原本的竇端雲變成了竇娥。在這種情況下，爹爹找你絕對不容易找得到啊。”
竇端雲的眼睛隨着鶯鶯的敘述而漸漸亮了起來。
爹爹原來是因爲找不到她才一直沒有來接她！他並沒有徹底拋棄她！
竇端雲之前從未考慮到這個原因。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心中關於竇天章不要她了、因爲她還不夠好的想法一直在她心中盤根錯節地滋生。
而現在鶯鶯的話讓她心中一直以來存在的自卑被抹去了。
鶯鶯看出了竇端雲的表情變化，這讓她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對竇端雲無意中展現的自卑也有些心疼和生氣。
“端雲，你以後不許再這麼胡思亂想了。”她看着竇端雲的眼睛，有些嚴肅地說道。
“你這麼聰明，又這麼善良，誰會不愛你，不要你呢？”
竇端雲被鶯鶯一本正經誇她的話搞得羞臊不已。
“我知道了，鶯鶯！我之後絕對不這麼想了！”
見鶯鶯還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她急急忙忙地迴應並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哪有人這樣直白地誇別人的！
竇端雲面上有些惱怒地想，心底卻不由得泛起了蜜一樣的甜味
這讓她感覺更加羞窘了。
“我聽到蔡婆婆的屋子裡已經有動靜了，鶯鶯。”竇端雲眼神漂移着說道，“我先去準備早飯了。”
說完，她就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間。
鶯鶯見竇端雲這個反應，恍然意識到自己被這兩年腦子中出現的一些“現代”的思維影響，說話有些過於直白了。
看着竇端雲幾乎稱得上是奪門而出的背影，她沒有如以往一般跟過去，而是緩緩坐到了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好像有些說過頭了。
不過……有效就好。
她相信，經過自己這一番話，端雲之後應該就不會那麼小心翼翼了。
就是關於竇天章的事，她還需要再提一次。
鶯鶯站起身，飄到了竇端雲牀前，躺了下去。
自己剛剛讓端雲那麼害羞，就先別去找她了。
剛好也能感受一下自她變成這種樣子之後就很久沒有感受過的牀的滋味。
雖然說聽到蔡婆婆起身的動靜是竇端雲的一個藉口，畢竟她們的房間和蔡婆婆的臥房隔了好遠，不過等到竇端雲把飯燒好之後，蔡婆婆的確也已經起身了。
待竈上的湯已經熬好，火也滅了之後，竇端雲抹了一把自己額上滲出的細密的汗珠，轉身拿起瓢喝了口水。
不料一轉身，她便看到了站着廚房門口，神情和藹地看着她的蔡婆婆。
這讓她有些驚訝。
“娘，早飯馬上就好。是您喜歡的羊肚兒湯，您先去飯桌旁稍微等等。”在反應過來後，竇端雲溫聲對着蔡婆婆說道。
“好啊，好姑娘。那我先去桌邊坐着。”聽到竇端雲這麼說，蔡婆婆的神情更加的和藹了。
她轉身朝着飯桌走去。
聽到蔡婆婆這麼叫她，竇端雲抿了抿脣，
這個早上被鶯鶯和蔡婆婆接連誇讚，讓她心中很是雀躍。
她回過身，加快了盛湯的速度。
之後，竇端雲和蔡婆婆一起和諧地用完了早飯。
用完飯，竇端雲欲要起身收拾桌子，蔡婆婆這次制止了她。
“端雲，這個等等再收拾。”
蔡婆婆挪了挪凳子，拉近了她與竇端雲之間的距離，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娘想和你商量點事情。”
聽到蔡婆婆這麼說，竇端雲便暫時放下了收拾的心思。
她微微側身，認真地看向蔡婆婆，聲音柔和地說道:“好的，娘，你說。”
見竇端雲這個反應，蔡婆婆心中本來就堅定了的念頭變得更加堅定了。
“好姑娘啊，你要不把名字，再改回原來的端雲吧？”
聽到蔡婆婆突然提起了這個話題，竇端雲有些吃驚。
她着實沒有料到蔡婆婆突然興起了這個念頭。
“娘，你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竇端雲垂下眼瞼。
雖然鶯鶯剛剛纔和她分析說，她的名字改了可能是爹爹一直沒有派人來接她，一直找不到她的主要原因。
可是，想想蔡婆婆在爲她改名字的時候那種希冀的心情，以及她在這些年裡對自己的照顧，竇端雲就沒想過要再把名字改回來。
改過來，除了能在不知多久之後可能會等來爹爹尋她，讓蔡婆婆不開心，還能有什麼好處呢？
她有鶯鶯叫她端雲也就夠了。而且，就算她把名字改過來，也不一定就會被爹爹尋到啊。
與其這樣，還不如繼續被叫着竇娥呢。
至少，在蔡婆婆還在的日子裡，她願意被叫着蔡婆婆幫她起的名字，和她一起生活。
“我現在這個名字，不是你給我起的嗎？你還說，有一個小女兒，給她起名字，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呢。”
她擡眸，認真地看向蔡婆婆，“我覺得您起的竇娥這個名就很好。”
聽到竇端雲這麼說，蔡婆婆感覺自己的心似是要化掉一樣，還帶了愧疚和酸澀。
竇娥可真是個傻孩子啊。
蔡婆婆有些羞於將自己想要給竇端雲改名字的真正理由說出口。
可是，不改名字的話，竇娥她見到爸爸的機率就更小了，她也未免太過自私。
“可是我現在覺得啊，竇娥，你長得這麼標緻，這個名字有些配不上你了。”
蔡婆婆拍了拍竇端雲的手，這麼說道。
“像你原來的名字，端雲，不就很好，很適合你。”
“娘，你真的這麼認爲嗎？”聽到蔡婆婆這麼說，竇端雲有些激動。
如果蔡婆婆真的是這麼想的話，那倒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當然了。”蔡婆婆聲音穩穩地說道。
她現在算是徹底摸透竇娥的性子了。
她相信，就算到時候她爹真的找來，竇娥也絕對會看在她們相處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好好侍奉她的。
如果她那個爹竇天章發達了，她這個老婆子說不定還能多享幾天福呢。
“而且，現在我兒子不在都已經有兩年了，我們再怎麼傷心也該過去了。”
想到前兩天自己和竇娥因爲李景的緣故而沒有把錢借給那賽盧醫，蔡婆婆眼中的神色更加柔和了。
她應該帶着這個傻姑娘一起重新開心地活下去的，人死如燈滅嘛，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給你換個名字，剛好也算是我們新的開始了。”
聽到蔡婆婆這麼說，竇端雲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雖然李景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他也的確是因病重才死的，可自己兩年前的那個決定的確也可以說是讓他更早地去世了。
在第二天早上看到蔡婆婆哭得那麼傷心的樣子之後，竇端雲心中，對蔡婆婆其實一直是含着愧疚的心態的。
現在，親耳聽到蔡婆婆說她已經走出來了，又聽到她說想讓自己把名字換回去，竇端雲只覺得自己真是幸運到了極點。
“好，娘，我聽你的。”她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
竇娥對阿景的感情可真是深厚啊。
見竇端雲這個反應，蔡婆婆除了感動於她對兒子的深情之外，還覺得她傻。
這種性格的人，可最容易被騙了。
這可不行，我之後得多看着點她。
“除了這個，我還想再搬一次家，端雲。”
蔡婆婆很是自然地直接改了對竇端雲的稱呼。
“我們之前是因爲想讓阿景去書院的路能更近一點才從原來的家搬到這裡的。現在他不在了，我們不然就再搬回之前那塊兒地方吧？”
她提出了另一個考慮了很久的想法。
“一直在這個房子裡，我們也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阿景。換個新地方，剛好也能換換心情。”
這可真是太棒了！聽蔡婆婆這麼說，竇端雲心情更雀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