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已經快要崩潰了,紅修是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的,她出門前說要去找路其,難道真的跟路其有關嗎?
夏沫緩緩坐在牀邊的凳子上,看着睡夢中紅修安靜的臉。眼淚又溼潤了她的眼眶。她的腦海中抑制不住的出現昨晚的一幕幕。
紅修看到有危險,立刻本能地擋在她的前面。明明知道勢力懸殊卻還是爲了她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甚至爲了她被摔到牆上半天不能動彈……
而這樣一個一心爲她着想,拼了命也要護住她的人,自己今早卻跟她吵架了。甚至說出了那麼多傷人的話。其實早上她也是在氣頭上,很多話沒有經過大腦就這樣冒出來了。她又何嘗不知道,紅修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了。她餓了,紅修比她還着急,她生病了,紅修比她還難受,天氣變冷了,紅修第一時間通知她加衣服。兩個人就像親姐妹一樣相處至今,卻因爲一個男生莫名其妙地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矛盾。
夏沫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她懊惱自己今早爲什麼要跟紅修吵架,讓她傷心。如果不是因爲自己的話,紅修根本就不會一氣之下跑出家門,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夏沫甚至想,只要紅修能夠醒過來,像從前一樣,哪怕她起來再能跟她吵一架也好啊。什麼男朋友,什麼穩定的生活,什麼路其,什麼執筆者,她通通不要了!只要紅修能夠醒過來,她什麼都聽她的,她可以立刻跟路其分手,只要她能醒過來……
“都是我的錯……”夏沫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而以往一見到她哭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紅修,卻還是毫無反應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紅修,紅修你怎麼了,你快醒過來啊紅修!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你想要我做什麼都行我只要你醒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夏沫越想越激動,她控制不住地朝病牀上的人吼了出來,卻還是沒能喚醒沉睡的紅修。
夏沫無力地閉上雙眼,痛苦的淚水還是不斷的往下落,順着她的臉,跌落到地上,病牀上……
病房裡頓時顯得安靜了起來。白色的門,白色的牆壁和天花板,白色的桌子凳子,白色的牀,白色的牀單,和上面蒼白的沉睡的女孩兒。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只是病牀邊上坐着另外一個女孩兒,她的頭髮只是用橡皮筋隨意地綁着,因爲一路的奔波,早已有不聽話的頭髮跑了出來,臉上滿是淚水,還有髮絲被淚水沾在臉上和額頭上。雙眼早已紅腫不堪,身上還穿着家居服。此刻,這個脆弱的女孩兒正低低的嗚咽着,肩膀輕微地聳動着,她哭泣的聲音迴盪在空曠安靜的房間裡,顯得那樣的悲傷。令聞者落淚。
誰?是誰在哭泣?紅修一個人走在漆黑一片的世界裡,她突然聽到了一陣陣哭聲,而且不知道爲什麼,這哭聲讓她也忍不住傷心起來,鼻子一酸,差一點落下眼淚來。
她似乎沉睡了很久,當她醒來的時候,四周就算是一片漆黑。黑色的天,黑色的地,前後左右全部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努力地回憶,想起了昨晚的襲擊,今早的吵架,想起自己一怒之下摔門而出,正準備回去時……
她想不起來了,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忽然睡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了。
“有人嗎?”紅修拖長了尾音,她單薄的聲音在這空曠的世界裡像遠處蕩去,彷彿沒有盡頭一般,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裡。
忽然,她看到前方的黑暗裡好像發出一絲光亮,那光只有很小的一塊,落在她的眼裡,卻好像沙漠中行走了三天三夜的人看到綠洲一般。即使可能是海市蜃樓,也引誘着她一步步走過去。她一步步地朝着那光亮走去,可明明看着相隔不遠的位置,她卻走了好久都沒有走到。
紅修開始有些慌張了,她加快了腳步,快速朝着那個方向移動過去,漸漸加快速度,逐漸跑了起來!
她跑啊跑啊,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精疲力竭,用手支撐着雙腿微微地喘着粗氣。她擡起頭看着還在她前方約一,兩百米處的地方,心頭想起一個聲音:跑像那裡,一定要跑過去!
那聲音不斷的在她腦中回想着,一遍又一遍。紅修一咬牙,又站了起來,她看準了方向,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地朝前方衝了過去。
這一次,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可能是三分鐘,十分鐘,或是半個小時之後?紅修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所有的感官彷彿都失去了判斷的能力,只餘下心裡一個念頭不停的迴響着:向前跑,不要聽。向前跑,不要停。
忽的,紅修感覺到有光打在她的眼皮上,她停下了腳步,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耀眼的光,紅修彷彿受到什麼蠱惑一般,緩緩地擡起腳,穿過了那道光。
她感覺到一陣刺眼的光閃過,直逼得她閉上了雙眼,過了一會兒,她覺得刺眼的光漸漸淡去,耳邊似乎還傳來了孩子們嬉笑打鬧的聲音,小鳥的鳴叫聲,鼻子裡還似乎聞到了青草的芳香……
紅修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出現的,是無比熟悉地一幕:一個小的草坪上,一羣孩子在歡快地玩耍着,玩蹺蹺板,滑滑梯,大一點的孩子在踢毽子,打沙包,跳橡皮筋……
夏日明媚的陽光打在地面上,透過樹枝落下稀稀拉拉的影子。空氣中瀰漫着青草的香氣,花朵的芬芳,和樹木清新自然的味道。小鳥兒在樹上歡快地戲耍着,發出嘰嘰喳喳地叫聲。一切顯得是那麼的美好,只除了……
紅修的目光落在草坪後面的走廊上。那裡的一處陰影裡,坐着一個孤單的小女孩兒,她扎着兩個馬尾辮子,大大的眼睛羨慕而又怯懦地望着正玩的開心的孩子們。沒有人來叫她一起玩,她坐的位置不顯眼,卻也能被所有人都看到,但似乎每一個人都習慣了她這樣一個特立獨行存在。他們自己玩的很開心,也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那個孤單的小女孩兒,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想注意到。
紅修的眼眶紅了起來,這是小時候的夏沫,在她遇到她之前,一直都是孤獨的一個人。不被別的小孩子喜歡,也沒有大人願意領養這樣一個孤陋寡言的小孩子。紅修看着她那充滿渴望的大眼睛,心裡忍不住一陣心疼,眼眶也紅了起來。
這時,一個穿着紅裙子,手裡拿着兩根棒棒糖的女孩兒朝小夏沫走了過去,她不顧小夏沫略帶驚愕的目光,一屁股坐在她的旁邊:
“吶,這個草莓味的棒棒糖給你吃,我們一起玩吧!”小紅修的聲音清脆明亮,長長的睫毛忽閃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小夏沫。
只見小夏沫愣愣地看着小紅修,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不可置信。她已經孤單了好久,記憶中,似乎從來都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我們一起玩兒吧。
“哎,你拿着吧!”小紅修見小夏沫半天都沒有反應,直接把手中舉了好久的棒棒糖塞在小夏沫的懷裡,說着:“吃吧!很好吃的!”語罷,率先拆開了自己手裡的棒棒糖吃了起來。
遠處陽光正好,一顆大大的槐樹下面被擋出來一片陰涼,那裡有一個蹺蹺板。蹺蹺板的一邊坐着一個小女孩兒。一個扎着雙馬尾,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興奮,笑起來眼睛會完成一道月牙兒。另一邊坐着一個紅裙子小女孩兒,她用下細腿一下一下的瞪着地,幫助對面那個瘦弱的小姑娘擡高她。兩個女孩子手裡都拿着一根棒棒糖,開心的笑聲不絕於耳,就連空氣中都隱隱約約漂浮着香甜的草莓味道。
紅修看着這一幕,嘴邊也露出了開心的微笑,彷彿跟着不遠處那兩個女孩子一起開心的玩耍着……
忽然,畫面一轉,紅修來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巷子裡,不遠處有一堆小男孩兒聚集着,在他們的後面,是被他們堵着的,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女孩子。
“你沒有爸爸媽媽,你是個野種!”一個小男孩子開口說道,手指還指着小夏沫的頭,眼裡滿是嘲諷和不屑。
“你是個野種!你是個野種!”他旁邊的一羣小男孩兒也嬉笑着指着小夏沫,他們一遍一遍地說着,逼的角落裡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兒眼淚汪汪。
不遠處的紅修急的快要哭出來了,她還記得這一次,這是剛上小學不久,班裡的男孩子知道夏沫是孤兒之後就總是欺負她。往她的鉛筆盒裡放噁心的小蟲子,把她寫好的作業撕掉,值日的時候故意先走留下她一個人打掃整個教室……
而每當這個時候,小紅修就會挺身而出,像保護公主的小王子一樣,幫夏沫把蟲子捉出來扔掉,給她找到作業本,陪着她一起值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