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莫小桐幾乎以爲自己聽岔了聲,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她都想象不到費雪莉能說出這種話的理由。
那種感覺,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很吃驚,很震驚,甚至,還有點難以消化,她就那麼怔愣愣地坐在病牀上,甚至忘了自己應該有的反應。
“怎麼?你這是什麼反應?高興過頭了?”
震驚之餘,只是平靜,莫小桐靜靜擡眸,一本正經地問:“費總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莫小桐的反應,在某種程度上對費雪莉也是一種刺激,若不是他不願自己來說這件事,她又怎麼可以親自來丟這個人?但,來都來了,也沒有理由無功而返,她就不相信,這麼大的誘惑,她莫小桐能夠不心動。
“你不是這種女人,也不可能就這麼把他讓給我。”
一個讓字,徹底就激起了費雪莉原本隱藏在心底的怒火,她壓着氣,挑眉反問:“讓給你?你可真敢想。”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或許,是她低估了對手,費雪莉突然覺得,莫小桐遠不如表面上看着那麼好對付,想了想,她終還是壓抑地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可以回到他的身邊,不過只有一年的時間,這一年裡,你還必須替我們生個孩子。”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代理孕母,我要買的,是你的肚子,你的子宮。”
她的話很直接,卻瞬間讓莫小桐心冷,冷冷地,她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頓地問:“是他讓你來的?”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
這樣的回答,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卻也在意料之外。莫小桐紅了眼,嘲諷一笑,忽而感覺自己在他們眼中,就像個商品,可以以物易貨,自由買賣。
肖奕,你是嫌你傷我不夠深?所以才讓她來繼續羞辱我的麼?那麼,這一次,我想我要讓你失望了。
“對不起,我不賣。”
很顯然,這不是費雪莉想要的答案,她原本抱在胸前的雙手,瞬間垮了下來:“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麼?”
“不想。”她的聲音,難得這麼冷,冷到她自己都覺得刺骨寒心。
“同是女人,你騙不了我的,你很愛他,不是嗎?”承認這一點,對費雪莉來說,其實很難。正如她從來就不敢承認,其實自己也愛着肖奕一般。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還會愛上一個男人,可事實卻一天天地向她在證明,她不是不會愛,只是還沒遇到對的人。覺得自己不配,可又捨不得放手,纔會如此死死掙扎,糾纏不清。
也許,在她遇見肖奕的第一眼,她就找回了自己做女人的本性,只可惜,自己發現得太晚,太晚。
“是又如何,我們結束了,就在昨天。”
愛與不愛,莫小桐現在覺得很諷刺。人都是這樣的,對你好的,你不喜歡,你喜歡的,偏偏又對你不好。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情感的旋渦裡,無法自撥,終於以爲要熬到頭了,又是一場空夢,徒增傷感。
“你還記恨他呢?他那都是做給我看的。”
“那就讓他繼續做,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被她拒絕了,雖失望,卻又有幾分欣喜,所以,費雪莉的口吻,也開始變得不再那麼尖銳:“莫小桐,別再說氣話,這可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費總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已經想通了,我要重新開始,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再不爲任何人而活。”
現在的她,有房子,有家人,帳戶裡那些分手費也足夠她生活,她爲什麼還要把自己搞到那種境地?分手,那就好好分一次,這一次,她要分個徹徹底底。
“我勸你最好還是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我不做。”
“真的不做?”
“對不起費總監,我還在發燒,有點頭暈,所以想再睡一會兒,就不留您了。”
不想再在同一個話題上浪費時間,也不想再面對費雪莉的咄咄逼人,莫小桐輕輕靠了下去,也不管費雪莉還站在病房內,就那麼疲憊地閉上了眼。也許是真的有些累,也許是生病還在發燒的原因,原本只是想裝睡逼她走,可裝着裝着,她竟真的就那麼睡了過去,以至於後來,連費雪莉是什麼反應,幾時離開的,她也搞不太清楚。
那一覺,睡得死沉。
再睜開眼,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於千帆緊握着她的手,一臉擔心地守在她的牀前,見她醒來,那表情,只恨不得要哭:“小桐,你可算醒了,你一直這麼昏昏沉沉地睡,急死我了。”
“千帆哥,我就是感冒,你急什麼啊?”
頭還是很重,不對,應該說比那天更重,明明藥也吃了,針也打了,這病症就是不見好的感覺。她擡着頭,試了起幾想起身,都沒成功,還是於千帆手快,直接將她按回了病牀上。
“都病成這樣了,你就別折騰了,躺着吧。高燒不退一晚上,吃了退燒藥都沒什麼用,再這麼燒下去,我怕你直接就………”說到一半,似乎又覺得這話不太吉利,於千帆猛然收了嘴,只一臉擔心地瞅着她。
四肢無力,鼻子還堵塞着,莫小桐不顧於千帆的阻止,毅然爬了起來,感慨道:“高燒不退啊,怪不得渾身都疼。”
“很疼嗎?”
摸着肚子,莫小桐不好意思地笑道:“嗯,不過比起這疼來,我還有更難受的事情,我餓了,好餓好餓。”
這話一出,不待於千帆有所反應,臨牀的大媽首當其衝地笑出了聲:“唉呀!會餓就是好了。”
說完,她也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扭身就在自己牀邊的保溫壺裡盛了一碗粥出來,遞到了於千帆的手裡:“小夥子,趕緊把這個給她吃點,我閨女熬的粥,最有營養了。”
那大媽是一臉的笑意,可她身邊的年輕女孩卻急紅了臉,一把扯過自己的母親就急赤白臉道:“媽,您幹嘛呢,人家怎麼會吃咱們的粥。”
那女孩不知道母親與莫小桐她們之間的約定,顯然是害怕母親‘自做多情’會遭人嫌,連忙趕過來想要阻止,可於千帆卻長手一伸,當着那女孩的面,直接搶過大媽手裡的小碗,大大方方道:“謝謝大娘,我正愁着這外面賣的粥不夠軟糯呢,您這有現成的,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大媽見於千帆接了粥,立馬喜笑顏開的扯下女兒的手臂,嘿嘿笑道:“客氣啥,吃,多吃點,吃完了大娘這兒還有,管夠。”
“謝謝大娘。”
說不客氣,於千帆也就真的沒有再客氣,接過那粥,他露出滿口整齊的牙一邊笑,一邊道謝。他本就生氣帥氣挺撥,這麼突然一笑,更添幾分溫雅,反倒讓那大媽的女兒也小小地恍了一下神,盯着他看了好一陣,這才紅着臉扭過頭去。
這一幕,莫小桐盡收眼底,瞅着那丫頭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點破,只含着那粥在嘴裡,眯着眼笑。這麼多年來,於千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也從沒見過他交過什麼女朋友,本以爲是他這律師般冷漠的性子不招人愛,可現在一看,似乎根本不是這回事。
雖然,她自己不能接受於千帆的感情,但她打心眼裡還是希望看到他有個幸福的家庭的,這大媽的女兒是不是合適和於千帆在一起,她也不知道,但是,人家能對於千帆有感覺,這就好辦了,先撮合一下她們處處也不錯。
越想,莫小桐心情越開闊,一碗粥也很快見了底,不過大病初和,她也胃口不大,吃了一碗就開始搖頭:“不吃了,只想躺着不動。”
看着她慵懶的模樣,於千帆失笑:“莫小桐,你是想當豬啊?”
“能當頭豬的話,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沒腦子也不用想太多事情,似乎也是種很不錯的選擇吶!”
倚靠在病牀上,莫小桐突然傻傻的想:做人最累的,就是因爲多了點大腦,有了思想,就會有七情六慾,有七情六慾,就會有喜笑怒悲,有喜笑怒悲就會有無窮無盡的煩惱。想來,如果人本就沒有腦子,那就是個癡兒,只怕這世上,也就癡兒沒煩惱了。
“當豬的結果,就是變成這粥裡的肉。”
這潑涼水的話一出口,莫小桐忍不住想笑又死笑不出:“千帆哥,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好聽的你要肯聽才行啊?”
睡了一天一夜,精神纔剛剛好點,頭還是疼的不行,不想再繼續睡下去,更不想和於千帆吵吵,只得和稀泥道:“好好好,以前都是我的錯還不成麼?那你現在再說一個好聽的,我一定聽。”
“聽我的話就好好養病,病好了就好好找一份工作,然後好好生活。”
話到這裡,莫小桐忽而眼前一亮:“工作啊?”
“怎麼?不願意啊?”
“不是,對了千帆哥,你把我包拿來一下。”
“幹嘛?”
雖然嘴裡頭懶懶不屑於做的樣子,可於千帆還是依言將她的包包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