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綁在椅子上, 嘴裡塞了一團髒抹布,眼睛被蒙上,只能扭動着不停求饒的可憐男人是雲峰地產的老總。
老總失蹤了三天, 爲什麼沒人發現?因爲雲峰地產真正的控制人, 是殷仲坤。這個所謂老總, 甚至連同這家小地產公司, 都是他的傀儡。
殷仲坤第一時間獲悉愛將的失蹤, 卻毫無動靜,還立即轉走所有的關聯資料與數據,想必做好了棄子的打算。
他們一直藏得很深, 許多年來相安無事。
許書硯先前整理揭妤夾在殷仲滿與陳元渚之間的線索,無意查到殷仲滿兩週前參加的一場招標會。
那場招標會最後的中標價是20億, 中標方是一家業內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叫雲峰地產, 其體量還不及殷氏地產的五分之一。
而云峰地產在中標公告發布的前後幾天,股價異軍突起, 大幅上漲,一度引人側目。但事情很快平息,網絡上接連幾條相關新聞被神秘刪除,之後便是禧景酒店餐飲部與供貨方的賄賂牽連。後者的新聞倒是一直延續到現在。
這情形就像有人在刻意掩蓋雲峰地產的中標真相,轉移媒體視線。
許書硯順藤摸瓜, 發現雲峰地產的老總學生時代是殷仲坤的學弟, 家境貧寒, 靠着殷氏的資助才順利畢業。他畢業後進入殷氏工作, 多次受到殷仲坤的提拔和重用。
但很意外, 九年前他突然離開殷氏,轉而創辦雲峰地產。
九年前, 許書硯不禁莞爾,是殷漁父親去世的那一年。
原來殷仲坤在那個時候就開始佈局了。
而他誘騙殷仲滿迷.奸揭妤,和爆出那家供貨方老闆是揭妤父親的幾條猛料,無意正中殷仲坤的下懷,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一想到自己花費的苦心到頭來在幫別人擋槍,許書硯惱怒之餘又深感殷仲坤真是一隻老狐狸。
綁架雲峰老總是殷蓮的提議,這個男人個性張揚,在外樹敵無數,他並不知道這次針對自己的是誰。
雲峰存在很多問題,像是財務操縱和二級市場的內.幕交易。但殷蓮不感興趣,他就想通過這個人,挖出雲峰與殷氏之間隱藏的利益鏈條,找出更多殷仲坤佈下的棋子,從而扳倒他。
“你說殷仲滿蠢不蠢,隨便玩玩就算了,居然還真的幫那女人她家解決生意難題。這不是引火燒身嗎?何況揭妤對他根本沒有真心。”回公司的路上,殷蓮一邊開車一邊笑,覺得殷仲滿被警察帶走純屬咎由自取。
許書硯漫不經心地說:“他自己也撈了不少好處啊。”
“那倒是。”殷蓮嗤笑道,“他這回怕是自身難保嘍!”
許書硯沒有跟着笑。
揭妤的醜.聞一經曝光,立刻遭到劇組除名。那些狗仔隊挖出她長期被富商包.養,調油加醋將她寫得十分不堪。不過她的娛樂公司沒有放棄她,很快送她出國。聽說她將要入讀某藝術學院進修表演,算是躲避風頭。
而在背後親自爲她操辦這一切的,是當初親手將她送到殷仲滿身邊的陳元渚。
所以事情不像揭妤自己說的“被兩個男人利用”,她並沒那麼純良無害,而那兩個男人也不是沒有付出真心。
而且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迷.奸事件還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反轉。
網絡上在痛罵殷仲滿的同時,對於受害方的女性表現出愈發強烈的同情和聲援,大家重新去看揭妤過去飾演的電影與電視劇,紛紛感嘆她的清純靈氣。
甚至還涌現幾個揭妤的粉絲團,大呼“揭妤我們等你回來”。
而揭妤馬上公開發表了一段流淚感謝的視頻,表示今後會在臉書上持續更新自己的新生活,會繼續努力,不辜負大家的期待。
殷蓮把車開到停車場,熄火後雙手依然放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我怎麼覺得,揭妤纔是獲利最大的那一方。”他聲音很輕,聽着像在自言自語。
許書硯抿脣不語,隨後把圍巾重新繞上,開門下車。
殷蓮趕緊也下車,跟上他,“哎,我早就想說了,你那個圍巾真醜,黑乎乎的一團。”
等電梯的時候,許書硯瞄他一眼,“眼紅了?”
“呸!醜成那樣,誰會眼紅。”
“殷蓮,不要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我的心臟很多年前壞過一次,後來被別人修好了。現在,它只會在看到那個人的時候跳動。”
殷蓮無端第N次慘遭拒絕,拉不下臉,嘟囔着“切,以爲自己在拍電影”面無表情地走進電梯。
他就是想不通,一直很鄙夷的弟弟會有這樣大的魅力?
*
殷漁猛打兩個噴嚏,把揉皺的紙巾團扔進廢紙簍,疑惑外面沒變天啊,難不成有人在念叨他。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是酒店總經理的內線。
線一接通,李總就氣急敗壞地嚷道:“殷漁嗎?現在來我這一趟,看看你自己寫的是什麼東西!”
不容殷漁辯駁,李總匆匆掛了電話。
殷漁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會讓他這樣生氣。是那份百人儲備計劃?不會吧,明明讓孫頡幫忙把關了。想到這,他不得不去敲孫頡辦公室的門,想問問他,剛纔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是個什麼來意。
孫頡眉頭緊鎖,從椅子上抄起外套向外走,“我陪你一起去。”
見來的是兩個人,李總的怒火稍斂,臉色仍是黑雲一片。
“有抱負是好事,但做的太過就變成囂張。這個計劃還沒落實,現在酒店上下已經謠言四起,說我們要新招一百名管培生,爲他們制定詳細的晉升方案,但同時要堵死老員工晉升的路。我從人力資源部那得知,已經有五個人交了離職報告,因爲他們看不到希望。”
殷漁想起寫這份計劃書的時候,確實和幾個部門經理談過話,向他們徵求建議。他不記得談話的時候有沒有透露計劃的名稱,因爲他並沒有刻意隱瞞。
他緊張得開始冒汗,確實太草率了,怎麼能隨便透露上層的決策,動搖人心。
“李總,很抱歉,這個計劃書我向殷總提過,當時是在電梯裡,可能被其他人聽到了。是我不小心。”就在殷漁四肢發冷,不知作何反應的時候,孫頡開口攬下責任。
他嘴裡的“殷總”自然是殷仲月,聽到這個名字,李總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是嗎?”
“我想這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孫頡點頭,“首先澄清誤會,然後馬上推出老員工的晉升計劃,讓他們知道酒店絕對一視同仁。”
李總若有所思地點頭。
孫頡念頭轉了轉,繼續說:“危機的背面是轉機,何況這種事情本來就空口無憑,我們只要落實承諾,謠言一定會不攻自破。”
李總總算露出撥雲見日的表情,認同地點點頭,隨即轉向殷漁,“你覺得呢?”
殷漁很沮喪,又被孫頡救了,消沉地說:“我很贊同。”
“那好,這次就讓孫頡協同你完成吧。”李總說着,露出玩味的笑容,“年輕人,行事必須穩重些,向有經驗的前輩多學習,不要太莽撞。幸好這次問題不大,要是以後讓別有居心的人揪住辮子,恐怕沒這麼好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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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知道了。”殷漁低頭,撿起丟在桌上的計劃書,走出門。
一分鐘後,李總跟過去,開門小心確認他已經坐電梯下樓,才又回到辦公桌邊。他點一根菸,笑吟吟地說:“你這麼做有用嗎?”
孫頡沒說話,靠在桌沿,低頭看腳下地毯的花紋。
“剛纔那些問題確實存在,但沒那麼嚴重,你來找我,要我誇大事實,還要當面斥責他。我可背了不小的壓力。”
“我明白,我會幫你在殷仲月那多美言幾句。她早就覺得你留在這是大材小用。”
“多嘴問一句,你爲什麼這樣做?”
孫頡擡頭迎上對方有所探尋的視線,笑了:“你別多想,當年我進酒店,是你帶我熟悉業務,你清楚我的事。你該知道我和他不會怎麼樣,我只是不想把他拱手讓人。”
“可怕的佔有慾。”
“非要這麼說的話,是的。”
“無所謂了,”李總笑眯眯地抽兩口煙,“你的事情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想讓他覺得欠你嘛,慢慢來了。”
兩人一團和氣地你來我往,孫頡突然有些乏味。
他原本只想做殷漁最可靠的朋友,但在對方依賴上自己之前,先更快地捨不得放他走。而且,他嗅到許書硯身上那股危險的氣息,便自作主張地想讓殷漁離開。
雖然看上去很不容易,但他還是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