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景酒店的百人儲備計劃順利解決, 殷漁又投入緊鑼密鼓的年會籌備中。
他召集各部門主管分批開了兩次會,做年終總結匯報。雖然身後有專人做會議記錄,但在聽到重要信息的時候, 殷漁依舊在筆記本上飛快記下來。
酒店在年底最爲繁忙, 除了節假日, 還有紛至沓來的公司年會, 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
殷漁負責年會的舉辦, 一連數日四處奔波。
爲年會劃撥的經費充裕,但他不想交給外面的人做,試着親歷親爲。只不過這一回, 跟在他身邊的是秘書,而不是孫頡。
午休兩人在洗手間遇到, 那時殷漁還在打電話, 擡眼看見孫頡便笑着點頭。孫頡洗完手, 卻沒有出去,而是站在一旁耐心等他講完電話。
五分鐘後電話才掛, 殷漁彎腰掬水洗臉。孫頡抱臂靠過來,問他:“最近沒怎麼見你,很忙?”
殷漁微怔,很快接上,“年底嘛, 你知道的。”
“讓我幫你。”
殷漁擡頭, 看向鏡子裡的孫頡, 禮貌地笑着:“一開始確實有點困難, 但……總得克服, 我現在比過去得心應手多了。”
“我們以前配合得很好,爲什麼不繼續?”
“爲什麼要繼續?”殷漁的耐心走到盡頭, 毫不客氣地直起身,水滴劃過他冷峻的面龐,“你要幫我一輩子嗎?”
“如果可以的話。”孫頡盯着他,笑着靠近,“如果可以,我幫你一輩子。”
“那你應該去酒店管理學校當老師,那纔是最適合你的地方。”殷漁一分鐘也不想多待,他對眼前的人感到費解,不明白爲什麼要綁住他的手腳,不讓他施展。
但是在出門前,殷漁停下,有說:“孫頡,我很感謝你過去對我的幫助,但你好像對‘朋友’理解有誤。跟我過一輩子的人,不是你。對不起。”
因爲是聯合其他部門一起策劃,省下了不少經費,殷漁把這些經費全用於購置獎品,以至於今年的獎品無論數量還是金額幾乎是去年的一倍,酒店上下歡欣鼓舞。
禧景酒店舉辦年會的那天,許書硯悄悄過去了。
之前綁架的那位雲峰地產老總在被切掉一根小指後,鬼哭狼嚎地把一切都交代了。根據他吐露的情報,殷蓮一不做二不休地除掉了殷仲坤身邊一半的親信,還將他安插到殷氏各分公司的棋子一顆一顆拔起。
雖然殷仲坤迅速行動,調離人手,但殷蓮已掌握了他們的名單。
爲了慶祝這場豐收,殷蓮給許書硯一週假期。
他潛入宴會廳的時候,年會正進行到抽獎環節,人人都全神貫注地盯着舞臺。許書硯在最後一排找了個空位坐下,饒有興致地觀賞作爲男主持人的殷漁。
他身姿玉立,眼神明淨濃烈如威士忌,與他同臺的女主持人被注視着,好幾次忘了臺詞。他輕描淡寫地救場,完全看不出痕跡,觀衆們只當這是事先準備的小插曲,毫不吝嗇地奉上一陣又一陣熱烈掌聲。
許書硯雙眼微眯,心想這一場年會過後,那個女主持怕是會愛上殷漁。
他看着他筆挺地站在舞臺前方,一絲不苟的衣着,腦子裡滿是把他壓在牀上,撕扯發泄的不堪畫面。
事實上,他的確這麼做了。
甚至來不及把他帶回家,就近在酒店開了間房。
*
許書硯低頭凝視殷漁,他雙.腿光滑,身上的襯衫西裝凌亂不堪,釦子崩得到處都是。
房間只留了一盞昏暗的落地燈。
許書硯將光線調至最暗,勉強能辨出殷漁虛弱地擡頭,不解地哼哼:“怎……怎麼停了……”
“想看看你。”
殷漁翻翻眼睛,伸手去抓許書硯,無奈抓不到,只是在空中劃了劃,催促道:“快點……快,給我……”
可許書硯還在低頭看他,想着過去還沒有這樣好好看過他。殷漁被他看得直害臊,用手遮住臉,自己試着扭動。
可惜不論是氣勢還是力量都弱了些,殷漁委屈地擠出哭聲:“你別……”
“好好。”許書硯撥開他的手,看到他眼角蓄起的晶亮,用手指抹去。俯身吻住他,然後比之前更加用力。
事後兩人均無睡意。
殷漁趴在許書硯胸前,緊緊抱住他,看向靠牆的書櫃,“等我當上禧景的總經理,你來當我秘書。”
許書硯一隻手枕在頭後,一隻手輕撫殷漁頭髮,聞聲笑起來,“好啊。”
殷漁突然擡頭,“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許書硯笑意不減,“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想法?”
殷漁想到那些照片,聲音帶上惱意,“想讓你安分一點。”
許書硯愛憐地看着他,沒吭聲。
殷漁索性自顧自地說:“既然你什麼都不說,那我就說我的吧。我都想好了,再過幾年,我在這裡的位置穩下來,我們就結婚,去荷蘭或者加拿大登記。等殷仲月老到動不了,沒人敢反對,我們就出櫃。”
許書硯忍不住打斷他,“可那個時候我們也成老頭了吧。”
“怎麼,你不願意嗎?”
“不是不是……”
殷漁把臉埋向許書硯溫暖乾燥的皮.膚,還能聽到心臟的跳動聲。他悶悶地說:“變成老頭子也是你的人。”
聽他這樣說,許書硯涌出些想哭的衝動。他把殷漁撈起來,翻.身壓住他,兇猛地吻一陣,吻得殷漁快呼吸不暢。
好不容易騰出空餘,殷漁大口喘氣,“……又來?”
“不,只是親一下。”
這話把殷漁逗笑了,“這不是經典謊言嗎?‘我什麼都不做,只是摸一下’,‘什麼都不做,只是親一下’,哈哈!”
許書硯正要反駁,忽然感到下.腹聚起的熱量,嘆一聲:“哎,早晚被你耗到油盡燈枯。”
“別說你不想啊。”
“想……特別想……”
*
許書硯不知該怎麼解釋。
他覺得,如果把自己在做的事情向殷漁和盤托出,足夠他離開一百次。事實上他一直擔心要是殷漁逼問,他該從何說起。
可殷漁一次都沒問過,還有模有樣地做好了未來計劃。
他和殷蓮暗中清理殷仲坤的勢力,智力上的比拼不在話下,但免不了實際意義的擦.槍走.火。有時他在家裡換藥,殷漁看到了會幫他,可就連那個時候也不問爲什麼。
許書硯希望殷漁問他,這樣他就能說,是爲了幫他剷除擋在他前方的所有障礙。但他曾經說過一次,被殷漁駁回了。
許書硯沒有告訴他,在殷漁剛離開的那段時間,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見他們跪在繁忙的十字路口,被路人吐口水。
他在那時就決定了,要對每一個傷害過他們的人還以顏色,要貫徹“先下手爲強”的信條。
一開始還好好的,卻漸漸嚐到操縱別人的樂趣,還有什麼比對人的全面控制更有成就感。
殷漁說的沒錯,他做這些是爲自己。
但他停不下來。
*
正月一過,殷氏將派一批管理團隊前往希臘,正式接管擴建後的新酒店。殷漁遞交的申請得到批覆,總部同意他隨隊前去,擔任爲期一年的房務經理。
人事調動的公告一出,孫頡衝到殷漁辦公室,門也不敲,急吼吼地闖入,“爲什麼?爲什麼要過去?你在這裡一樣可以成長!”
殷漁掛斷手中的電話,禮貌地笑着,“我想有獨立帶隊的經驗。”
“你在這裡也可以帶隊!”孫頡罕見地激動。見殷漁垂眸不語,他繼續說,“是因爲我嗎?我保證不再讓你爲難,保證不騷.擾,行嗎?”
“上頭已經決定了。”
“決定了可以駁回,你就說你改主意了!”
“抱歉。”
見他心意已決,孫頡垂下頭,靜了半晌,啞着嗓子問:“許書硯知道嗎?”
殷漁茫然地搖頭,“還沒說。”
孫頡不可置信地看他,隨後無奈地哼笑,“我猜你多半也不敢說。”
殷漁確實不敢說,要離開一年,許書硯怕是殺人的心都有了。所以他拖到臨走的前兩天,才磨磨蹭蹭地說出口。
許書硯果然炸了。
他震驚得眼睛快從眼眶掉出來,手指頭朝殷漁晃了半天,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當時他們在家裡吃晚飯,許書硯難得做了兩個調味沒出差錯的菜,黃瓜蝦球和青椒肉絲。殷漁也是見氣氛不錯,才小心翼翼地說出來。
許書硯僵了一陣,站起來衝進臥室,兇狠地關上門。
殷漁趕緊跟過去。
許書硯往牀上一躺,用被子從頭到腳裹住自己。殷漁想掀開被子,被他生硬地拽住。他力氣大,反應快,殷漁根本不是對手。對峙一陣,殷漁就氣喘吁吁,索性往他身邊一躺,像抱着一個巨型蠶蛹似地抱着他。
“對不起,我拖到今天才告訴你。但我已經決定了,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殷漁說着,還撫慰似地摸着被面,“我想成爲和你一樣厲害的人,我想能獨當一面,這樣不管你在外面做什麼危險的事情,走投無路的時候至少還能找我。”
兩分鐘後,許書硯猛地掀開被子,裹住殷漁。
在黑黢黢的燥熱裡,許書硯問:“這事真的沒商量?”
“沒有。”
許書硯哽着嗓子嚷一聲:“你都不聽我的話了!”
殷漁笑了,“那你就聽我的話唄。”
“美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