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最詭異的。劉老太爺站在地上腰桿挺的倍兒直流,他雙臂平伸,露出鋒利的十個指甲;他雙眼圓瞪,眼中盡是空洞的神魄。一股邪風吹來,空氣中立刻瀰漫起讓人無法忍受的惡臭味。
他不是起死回生,而是詐屍啦!並且那陰陽先生一定是早早的就料定劉老太爺會詐屍!
劉老太爺站在自己的墳頭前,擡着頭,僵硬的關節發出疙瘩瘩的動靜來,他不停地用鼻子捕捉着空氣中的氣味。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吼聲,那叫屍語,活人聽不懂。
縱然馬程峰膽子再大吧,可十六歲的孩子也沒見着過此等駭人之景。
他這邊嚇的雙腿直髮軟,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劉老太爺身上,雙腳一下沒沒夾住樹杈子,整個人突然就從樹上大頭朝下跌落。
六七米高的樹杈子,人要是大頭朝下摔下來那還有好?就見馬程峰在下落過程中,用雙腳再度夾住老樹樹幹穩住了身形,輕盈的身子凌空一躍,翻了個跟頭穩健地着地。有這樣敏捷的身法,難怪小夥伴們管他叫馬猴子了。
原本劉老太爺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墳頭附近有活人的氣息。因爲馬程峰從小就跟死人睡在一起,身上陽氣弱;而那個陰陽先生可能是與他腦門上貼的那張符有關係。但馬程峰失足落下,嘴裡不經意媽呀一聲叫了出來,一下就暴露了自己。
“呵呵……呵呵……”馬程峰嚇的臉上都沒血色了,他尷尬地笑了笑,笑的比哭還難看。“劉老太爺,您這大晚上的還要去鍛鍊身體呀?那程峰就不打擾了啊!”
還沒等他轉身想跑,劉老太爺怒吼一聲,平伸雙臂蹦蹦跳跳就撲了上來。
我了個親孃嘞!馬程峰差點沒把魂兒嚇掉了。
劉老太爺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顆森森獠牙,濃重的屍臭撲鼻而來,衝上來對着馬程峰就是個熊抱。生死攸關之時,他爲了活命也是拼了。仗着自己比劉老太爺矮,一貓腰,腳底下跟抹了油似地從他咯吱窩下邊鑽了過去。
馬程峰不敢逗留,他左右腳晃動着詭異的步伐,看似整個人像喝多了一樣在地上打晃,但腳下每一步邁出去都足有三四米遠,而且是略帶弧度的,眨眼間就擺脫了劉老太爺。
他高高躍起,雙手勾住五米來高的樹杈子輕輕一蕩,又爬上了樹枝。樹下,劉老太爺雙臂頂着大槐樹一下下跳躍着,做了幾次努力終究還是夠不着馬程峰。最後,他放棄了獵物,轉頭朝山下蹦去。
馬程峰雙手死死抱着大樹,直覺得渾身上下每個零件都在哆嗦,小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待劉老太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陰陽先生揭下腦門上的道符,用十分不屑的眼神瞟了下他。悶哼道:“哼,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小山溝子裡還有盜門後裔?小子,你這身輕功可以呀?不過我警告你,最好別多管閒事!”說罷,他拂袖而去。
馬程峰還沒從方纔的驚愕中緩過神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根本不敢追上去。
民間有種說法,肉屍化僵死而復生後第一個禍害的就是生前最親近之人。如此看來今夜劉家要遭殃了。
人命關天,荒野小村殭屍作祟那還了得?劉二鎖對他雖有些刻薄,但劉老太爺生前百般照顧這對祖孫,也是於心不忍。
墳山上靜的可怕,空氣中依舊殘留着那殭屍留下的惡臭味兒。馬程峰吞了口唾沫,只覺得腦袋裡暈乎乎的,他晃了晃腦袋。心道,莫非是自己中了屍毒嗎?不可能啊,剛纔劉老太爺根本沒碰着自己。
他擡頭望着墳山下寂靜的小村屯,屯子東頭小賣店裡還亮着燈,料想那幾個賭鬼又在通曉砌長城吧?
視野中的影響有些模糊,眼前是一片灰濛濛的氣息,他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略微紅腫。壞了,老毛病又犯了。他趕緊從樹上蹦下來。
那雙烏黑眼球裡逐漸蒙上了一層灰暗,雙瞳中滾燙滾燙的,那種痛感就好似被兩根銳利的針插入眼中。
他從小就有這個怪病,開始時候只是覺得雙眼腫脹易流淚,奶奶以爲他是得了紅眼病,可這古怪的眼疾發病只有晚上,程峰睡一覺到第二天早上自然而然就好了。隨着年齡的增長,他的眼疾發病率也越來越高,症狀越來越重。最近一次發病,雙眼好似被無數根針扎一般,那種無法忍受的疼痛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記得小時候奶奶爲了他的眼疾幾乎傾家蕩產,都去了省城的大醫院找了專家看,但專家會診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啊!!!!”他痛苦地煎熬着,吶喊着,16歲的孩子忍受着萬箭穿心的疼痛,捂着雙眼在地上打滾。
夜幕下的墳山上,一個瘦弱的少年郎倒在地上渾身抽搐,他緊閉雙眼,眼皮下的眼仁腫的不成樣子。最後終於無法承受眼疾的折磨昏了過去。
一縷微風把頭頂的烏雲吹開,月光平靜地灑在他身上。皎潔的月光下,竟看得馬程峰眼皮子下滲出兩抹幽綠色的詭異之光,彷彿是地獄惡魔的鬼眼。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眼疾漸消,金燦燦的晨陽普照在他臉上,讓他的身體暖了起來。陽光透過眼皮金燦燦的。
“程峰?程峰?你又跑哪去了啊?”土道上一個清澈如溪的甜美聲音親切地呼喚着他。
馬程峰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心中感慨老天爺竟讓自己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
“我在這兒呢!”他回了句。
少女聞聲而至,伸手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早晨露水寒氣重,你也不多穿件衣服?着涼了誰照顧你?”她甜甜的笑着,彷彿一縷春風撲面而來,看的馬程峰臉上滾燙起來。
女孩叫張慧芳,是程峰的同班同學,也是爲他接生的那個張婆子的孫女。如果說世上除了奶奶外還有一個人關心自己,那應該就是面前這個淳樸的女孩了。
“哎?你傻了?幹嘛這麼看着我!”慧芳伸手爲他摩挲兩下身上的灰土笑道。
“沒……沒什麼……”
“你家來戚兒了,快回去看看。是個瞎老頭,我奶奶說可能是你爺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