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說的前方是我們前進方向,也就是南邊,他說有黑影在蹦蹦跳跳。我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我說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玻璃又低聲說道,“看前面的地面上,好多一尺多高的黑影。”
我再次擡眼看去,果然在距離我們十米左右的位置,擁着很多小黑影,大多一尺來高,最高不過兩尺,都擠在那裡又蹦又跳。
我操,這是什麼東西。正想着,就看見那無數個小黑影開始蹦蹦跳跳的向這邊跑了過來,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我藉着來富叔手裡的燈光,終於發現了這個黑影的外形和普通人一樣,有胳膊有腿,就是整體上同比例縮小了很多。不過我雖然能看見他們的外形,但是他們還是一身黑色,看不見五官等細節,就像一羣影子一樣。
那羣影子跑地很快,眨眼間就到了我們跟前,圍着我們跳,像是在跳圓圈舞。人對於那些未知的東西,都是充滿恐懼的,我們也一樣。
我們幾個不約而同都停下了腳步,看着他們,都不敢妄動。
“這個東西最難纏,不要惹他們,也不要理他們,”花狸貓似乎聽出來什麼了,“否則他就盯上你了。”
“那咋辦?”我問道。
“等!等他們自己散去,記住都別出聲。”
這時一個黑影跳到了我的腳面上來,一股寒流立時從腳脖子傳了上來,凍得我直哆嗦。我本來不想動的,但是我實在是受不了這股寒氣,並且看起來這個東西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我想擡腳把它給甩出去,但是這時我才發現根本就擡不動腳,就好像這雙腳根本就不是我的一樣,釘在地上。
我看了看玻璃,見他也露出焦急的神色,手心全是汗,明顯他也遇到和我一樣的情況。我們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思是腳邁不動,試試手上能不能動。我們互相拉了一下,受力後身體上部相互靠近,但是下半身還是定在那裡。現在我的思維很清晰,我知道這羣黑影的到來只是將我們腳釘在地上,身體的其他部分還是可以活動的,它們的目的就是不想讓我們走。這究竟是什麼些什麼東西。
“快看,來人了。”玻璃突然說道。
我忙擡頭看去,夜色中確實有個人從東南方向慢慢地走了過來,而東南方向一公里內是一大片田地,那人就從田野裡直接踩着過來了。由於光線比較暗,我看不清那人的臉龐和衣着,只能模模糊糊看見是一個人影。這個人個子很高,看起來有點瘦。這個身形,給我一種親切感,突然我感覺內心深處有東西在翻滾。
那人手裡拿着一個東西,像是一根藤條,來到小路上,站到那羣黑影中間,喝道,“快滾,快滾,這是我孫子!”邊說邊用手中的藤條向那羣黑影抽打過去。
隨着那人不斷的抽打,嘴裡不斷的罵,那羣黑影越來越少,而那人也逐漸向我們靠了過來,我一直盯着他人看,還在回味他剛纔的那句話“快滾,這是我孫子”。
直到那個人距離我們近五米的時候,我一下想起來這是誰了。不由得淚水奪眶而出,抽泣起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過世好幾年的爺爺啊。我從小是跟隨爺爺長大的,他不論去哪裡都會帶着我,打草、趕集、喂牛,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他的背影和聲音是我記憶中最爲深刻的東西。爺爺過世後,根據他生前要求,我們把他葬在獨山下西北位置。獨山也是一座小山,位於步山東南方向,一公里的位置。
他長眠於那塊土地,頭向東南靠獨山,腳蹬西北,俯視山南整塊地。一定是他知道我正被邪祟欺負,這才挺身爲我解圍。
這時前方路面上的黑影已經全部清除乾淨了,而我們腳下四圈的黑影似乎非常恐懼,全都轉身跑得沒了蹤跡。爺爺站在距離我五米的地方站住了,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看。還是那樣高高的身軀,有些瘦削,顴骨很高,其他的我再也看不清了,我多希望來富叔手中的燈火能更亮一些,這樣我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對不起,爺爺,我不該打擾你的。”我哽咽道。
這時爺爺在對面向我揮了揮手,然後一陣微風吹來,就消失得沒了蹤跡。我一下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在爺爺過世之後無數個夜裡,我經常夢見他,每次都在夜裡哭醒過來。我也曾希望能再次看見他,即使是人鬼殊途,我也不怕。可是這次既然見了面,爲何時間就不能長一點呢。
這時,玻璃蹲了下來,低聲問道,“你怎麼了,這麼傷心!”
我看見我爺爺了,他來給我解圍。
“啊?”玻璃吃了一驚,“剛纔的人影真是你爺爺啊。我看這人影出現之後,閃了一下就不見了,我還以爲是看錯了。”
看來剛纔的整個過程,只有我自己能看見,也只有我知道這羣黑影爲何會突然之間消失。我向爺爺墳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心裡帶着不捨。
我們上了大路,沿着東西路往回走,花狸貓和來富叔依然打頭陣,我殿後。一上大路,花狸貓對我說,“等會每隔一段時間我會喊‘趙英蓮,回家了。’,你就接茬回答‘來了’”
這個東西我知道,以前農村小孩子丟魂了,經常要這麼做,就把小孩子帶到丟魂的地方把魂找回來。現在花狸貓已經找到了趙英蓮的魂魄,下面就是送她回家,但是由於路途遙遠,爲防止她的魂魄再度丟失,必須隔一段時間叫一次。這個叫引魂。
就這樣,花狸貓喊一句“趙英蓮,回家了。”,我緊跟一句“來了”。這大半夜來這麼一出,要是有人碰到,還不得把他嚇瘋,尤其是知道我們在叫魂的話。我們一進村就聽見村裡的狗全都瘋叫了起來,花狸貓說,“這不行,這容易把魂嚇跑了,我們還是走村邊吧。”
由於趙英蓮的老家在我們村東北方向,距離我們這裡還有二十多里路,如果我們就這樣走過去,估計等我們回來時天已經亮了又黑了。所以我讓玻璃去開車,我們從村邊繞到東北口,然後在那裡匯合。
我們走了近二十分鐘,就看見玻璃的車停在了那裡。
我們相繼上了車,花狸貓讓來富叔把燈遞給我,並讓我坐在前面。他的意思是,這一路一定會有不少東西攔路,我坐在前面可以鎮住他們。
我說我啥法力也沒有,怎麼震懾他們。
花狸貓說,這和法力無關,我只要坐在那裡,他們就不敢亂來。
花狸貓又叮囑玻璃幾句:第一,車速要慢;第二,不要中途停車載人;第三,如果有東西攔路,不用管直接開過去。
我們向着趙老太太的老家——趙莊駛去。
趙莊,我以前去過,是一個小村莊,地處平原,村莊北面有條大河,我曾在那裡洗過澡。而在趙莊和我們村之間,是大片的田地,一望無際,看不到人家。
“你準備把她葬在什麼地方?”我問道。
“她現在也沒什麼親戚了,所以也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我們就在田地裡找塊地埋了就行。”花狸貓說道。
這時車子猛地顛簸了一下,然後就走不動了。
“怎麼回事?”我忙問道。
“路太差勁了,估計輪子陷入溝裡去了,空轉走不動。”玻璃說完又嘗試幾次,車子還是上不來。
我把燈交給花狸貓抱着,然後和來富叔下去推車。我一下車,就踩在沙土上,軟軟的,很舒服。我和來富叔走到別後面,想看看是什麼情況。但是天太黑了,什麼也看不見。我估摸着,這段時間應該是黎明前一段最黑的時間,看來天很快就要亮了。
來富叔從身上掏出打火機,打着了,我藉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車子的情況,四個輪子全部被埋在沙土裡,車子的底盤被路中間凸起的部分頂住了。因此四個輪子幾乎被架空了,並且沙土流動性強,輪子壓根就使不上力。
我說,“玻璃,行進時你打下方向盤,看看能靠輪子兩側支撐上來嗎?”
這時來富叔的打火機熄滅了,打火機不能長時間處於點燃狀態,這樣很危險。玻璃啓動了引擎,車輪開始轉動,帶動周圍的沙土向後飛出。來富叔這時又點着了打火機,玻璃打轉方向後,輪子開始擦着側邊慢慢向上移動。我心一激動,成功了,眼睛就要收回來時,卻猛然發現車底下趴着一個人,這人兩隻慘白的手死死抱住另一個車輪。這個人慢慢擡起頭看了我一眼,詭異的笑了一下。
我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嘴裡卻禁不住,喝道,“滾!”
來富叔聽見我這一聲呵斥,知道出事了,連忙拿打火機靠了過來。照了老半天,並沒有什麼異常,剛纔那個人早就沒了蹤跡。這時玻璃再次啓動引擎,車子一下子衝了上去,非常順利。看來真是那隻鬼在作怪,經我一喝斥竟然嚇跑了。
之後的路我們走得還算順當,除了玻璃因疲勞駕駛險些將車開到溝裡之外,他給的解釋是方向盤不靈,但是我認爲還是鬼攔路。
車到趙莊時天還沒亮,我們趁夜色再一塊荒地上開了一個簡易的墓穴,花狸貓將趙老太太的骨骸放了進去,又把那盞燈端在手裡,說了句“歸去”,就將燈也放在了墓穴裡,我們填了土,燒了把紙錢。這時天已經大亮了,我們坐着車又回到自己村子裡。
花狸貓說這一次我們積了大德,讓我們回去好好休息,說完他下車就回家了。來富叔得照顧桂花嬸,因此也急着回去了。
我和玻璃隨便吃了點早飯,就直接爬牀上睡了。當我再次醒來時,太陽都快落山了。
我噌一聲站了起來,“玻璃快起來。”
玻璃迷迷糊糊說道,“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