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僅僅是要一方面控制吳瑞蘭的丈夫,另一方面幫玻璃叫魂那麼簡單,我還得時刻提防黃玄龍,花狸貓說讓我熬過來,那意思是黃玄龍準備對我不利。而這種不利無外乎是兩種,一種是邪術,一種是普通的人身攻擊。普通的人身攻擊,我倒是不怕,我自信還是可以對付得了他。但如果是邪術還真的是個難題,剛纔我應該向花狸貓請教一下辟邪之法,雖然他曾反覆強調我命裡火旺,邪祟不敢衝撞,但是我自己心裡發虛啊。一想到半夜三更要去那個荒野之地,我的脊背就發涼,上一次我們還是四個人,可是現在就我一個人。不行,我得去一趟花狸貓家,看看還有什麼辟邪利器沒有,哪怕是淪落成玻璃那樣下賤我也認了。
我告別了楊駝駝,臨走時囑咐他以後千萬不要靠近水邊,這一把年紀經不起折騰。實際上,我是怕龍王爺把他也給收走了。他笑了笑說,“經過上一次那件事,我哪裡還敢靠近水啊。”
我笑了笑就走了,去找花狸貓。
令我失望的是,花狸貓不在家,也不在池塘邊。門緊鎖着,鎖上塞着一張紙,我走了過去,打開一看,裡面寫着一段我們都耳熟能詳的禪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我拿在手裡捉摸了很久,這一定花狸貓留給我的,但是他留這個給我是什麼意思呢,是說我不該摻乎這件事,一切都是自尋煩惱嗎。不對,不應該是這個意思,他知道我的身份,自然知道管這些事是我的責任,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呢。真是的,問他的時候他愛理不理,不問他的時候又跟我打啞謎,真是個怪人。
我把這張紙摺好放在兜裡,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十一點了,天氣已經很熱了,不少村民開始從田裡面陸續地回家了,馬路上也熱鬧了起來,不少人扎堆坐在樹蔭下乘涼聊天,有的人在樹下支起了牌桌打牌。看起來,他們的生活過得很愜意,只有我心裡堵得死死的,怎麼也提不起精神。我們心想玻璃真是夠倒黴的,三番五次出事,而我就更倒黴了,每次都得擔這份險,操這份心。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來富叔門前的路上,我轉頭一看,門鎖着,看來是下地幹活還沒回來。我心想還是回家一趟看看玻璃,順帶準備一下夜裡用的東西,拯救玻璃就早不就晚,以免夜長夢多。就在這時,突然我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我使勁拍了拍腦門,暗罵自己真是不長記性,如果把這個都給忘了,今晚肯定就白去了。這個東西就是吳瑞蘭丈夫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我入了境也找不到他,上次審趙老太太就是這種情況,我得打聽打聽。
“二郎,你在這站着幹嘛。”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桂花嬸和來富叔,他們一人扛一把叉子正往我這邊走,“來富叔,桂花嬸,你們這是幹嘛去了。”
“去挖地了,天熱就回來了。”來富叔說道。
我壓低聲音說,“不會還是山南那塊地吧。”
“是呀,今天終於挖好了。”來富叔走到我跟前,把叉子豎在地上,用胳膊夾在胸前,從身上掏出煙,遞了一根給我。因爲他的右手反扭,所以看起來特別彆扭。
我看了看桂花嬸,她扛着叉子就站在一邊,臉色紅潤,精神很好的樣子,“身體都恢復過來了吧。”我一邊點着火一邊問道。
“嗯,全好了,多虧你幫忙,來來來,到家裡坐。”桂花嬸擦了擦汗說道。
“哎,嬸子你看你客氣了不是,我們本來就一家人,說什麼外話。你先回家歇着吧,我和來富叔在這邊樹底下先聊聊。”
桂花嬸把來富叔懷裡的叉子拿了過去,轉身就回家了,我和來富叔走到一邊樹下蹲了下來,我問道,“你還去那塊地,不怕嗎。”
“怕是有點怕,可是沒辦法啊。我們地少,能開一點就開一點,也不至於被餓着啊。”
來富叔這句話讓我突然想起《捕蛇者說》這篇文章,裡面說苛政猛於虎也,這與來富叔家的情況何其相似。算了,不說這個事了,說多了反而覺得我在邀功,於是我問道,“西邊的吳瑞蘭的丈夫你認識嗎,他叫什麼。”
“那我太認識了,叫李存忠,不過去年滑到井塘裡淹死了,兩天後屍體才漂上來,泡的都不成樣子了。唉,真是作孽啊,你說他一個游水技術這麼好的人,怎麼掉進去就淹死了呢。”
我連忙打住他,“來富叔你等等,你說李存忠掉進井塘兩天後才漂上來?”
“是啊,可不就是兩天後。”
“屍體在水底待了兩天,怎麼可能,井塘又沒有什麼大浪,屍體應該很快就漂上來纔是。”
“是呀,我們當時也在納悶,有人說屍體是被底面的黃鱔給纏住了,也有人說是被大黑魚給叮住了,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就算現在說起這個事,也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確實,這些說法有點牽強,因爲如果真是這種情況,他的屍體應該是殘破不全的。看來這裡面還有事。
“你確定他的名字叫李存忠?”以防萬一,我又覈實了一遍。
“李存忠,不會錯的。你問這個想幹嘛。”他這話剛一說出口似乎明白了什麼,所以見我沒回答,也就不再問了,“來俺家坐坐唄。”
我連說不用了,就站起來回家了。走在路上,我把今夜要做的事情在腦袋裡預演了一邊,看看還有那些環節沒考慮到。這是我從大學開始就養成的習慣,每做一件事情前,爲了保證對事情的控制力,不至於使其嚴重脫軌,我一般都會在腦袋裡將事情的發展預演一邊,並對可能出現的環節提出補救措施,這樣就能保證在事情出現失控時不會束手無策。
我考慮了很多,包括黃玄龍可能出現的方式和施術手段,我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走過一段巷子,眼見着就要走出去了,突然從前面轉角處閃出一個黑影來,我此時正低頭想事情沒有防備,被這突如其來的身影着實嚇了一跳。
我擡頭正要看看是誰,沒想到對方擡手就打了過來,頓時我頭一蒙倒在了地上。
“操!”我罵了一句,剛要爬起來。對方跟身進了一步,又是一腳踹來,我一下又仰倒在地。我心裡清楚這個時候不能亂,得先保護自己。我忙抱着頭身子一滾,躲在了一邊,對方一腳踹了個空,惡狠狠罵道,“狗日的,敢報警,打死你!”
聽了這句話,我心裡一下明白了對方的來路,肯定是黃玄龍那邊的人。我滾在一邊,立即站起了身,靠在牆上,感覺臉上熱熱的,我摸了一把,全是血。我一看到血,心裡的火騰一下燒了起來,媽的,你這是下狠手啊,老子跟你拼了。
對方又一腳向我腹部踹來,我一偏身,同時來了個海底撈月,雙手接住他的腿,猛得向上一掀。那人後腿站立不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但是摔倒之後,卻絲毫沒停,一個翻身噌又起了身,立在我的面前。
我這纔看清那人的真正面孔,個子很高足足高出我一個頭去,肩寬背後,非常壯實,長得很兇,臉上有一個刀疤,很長。那人站在那裡,兩眼虎視眈眈,手裡提着一塊磚頭,上面沾着血跡。能在倒地的情況下,依然握着手裡的磚頭,想來不是一般的人,肯定有着豐富的打架經驗。
“黃玄龍派你來的?”我左手捂着頭,眼睛惡狠狠盯着他看。
那人一見被我揭了底,似乎吃了一驚,我等的就是他這一愣神,我突然身體下蹲,以極快的速度繞到他背後,我知道這個時候他的眼睛應該是追着我的,看我會在哪裡出手。我繞到他背後不留任何時間給他反應,雙手抱住他的膝蓋上部,來一個倒拔垂楊柳。這一招我是從電視上看來的,感覺對付高個子很有用,所以練了很久,沒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場。那人“撲通”一聲二次跌倒在地。我知道這一招的分量,一般人就算不殘,也會大腦發矇找不着北,但是這個人絕對不是一般人,不能按常理來推斷他。所以我見他一倒地,立即翻身坐到他的身上,一陣拳頭向他臉上招呼過去,反正拳頭不要錢,打死也活該。
那人被打急了猛一挺身把我給掀了下來,我身子失去平衡,倒在牆角下。痛打落水狗,絕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想到這,我連忙爬起來想再坐上去,沒想到那人已經先我一步晃晃悠悠站了起來,這個時候正慢慢向我走了過來,臉上露出非常恐怖的笑容。我心想壞了,這個人太禁打了,他這麼壯實,和他這樣玩下去,不用說打了,拼體力也拼不過他。
這時,我發現他的手是空的,那磚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掉了,可能是被剛纔那一招打掉的。我低頭就去找,猛然發現那磚頭就在我的腳下。我暗道,小子敢打破我的頭,今天你就把命留在這兒吧。那人來到我跟前,二話不說一拳就打了過來,我一把抓住磚頭,照他的拳頭狠狠拍了過去。“嘭”一聲,震得我虎口發麻,險些撒手把磚頭弄丟了。
短暫的沉靜之後,“哎——呦——”一陣哀嚎聲傳來,只見他左手握着右手,放在肚子上,彎着腰痛得直蹦。
“狗日的,老子今天廢了你。”說話間,我提着磚頭就向他走去。那個時候我確實是憤怒到了極點,根本沒考慮什麼後果,只想着一定要弄死這個混蛋。
那人聽見我的罵聲,忙擡頭看向我,一見我手裡提着磚頭走過來了。他的表情瞬間由痛苦變成恐懼,而且是極度的恐懼。我快走到他跟前時,腳下步伐加快,手裡磚頭舉了起來,對着他的頭就要砸下去。
那人“啊”叫一聲,轉身撒腿就跑,一邊跑嘴裡一邊喊着,“你瘋了,你他媽的瘋了……”
“孫子,你他媽的給我站住!”我喝道。
那人哪裡會聽,圍着巷子所在一排房子跑了一圈就上了大路,一路正西跑去,殺豬一樣叫喚着。我緊緊跟在後面追,路邊不少人看見我滿頭是血,手裡提着磚頭追着人,都把目光投向我,指指點點,卻沒有人敢上來攔。我一直追到這條路偏西路段,那人一轉彎,跑進了一戶農家的院子裡,把院門反插上。
我用腳狠狠地踹着門,嘴裡罵着,“有種出來!”
裡面沒有任何動靜,無論我怎麼罵,怎麼踹門,裡面都靜悄悄的。我罵累了,索性就坐在門口等着他出來,等着等着,我心裡逐漸平靜了下來,剛纔的憤怒也平息了。
然而這個時候,我好像突然清醒了過來,我剛纔都做了什麼,怎麼突然會變得這麼兇殘,這個不是我的性格啊。我把磚頭扔在一邊,擦了擦流到臉上的血,回想剛纔的一幕。怎麼一見到血我就失去了理智,變成這個樣子,我搖搖頭努力讓自己平靜。
我回頭看了看緊閉的院門,算了,還是回去把頭包紮一下吧,流太多血晚上還怎麼行動。我剛一轉身要走,院子裡突然傳來“啾啾啾啾”的聲音,聲音很小,像是老鼠在叫。我是因爲心裡平靜了下來才勉強聽見的,要是剛纔那種盛怒狀態下肯定聽不見。
“啊——”突然一聲慘叫傳了出來,一種極度絕望時才發出的聲音。
“怎麼了?”我自言自語道,忙往門前走兩步,想扒開門縫往裡看,不料院門“吱呦”一聲自己開開了,那個傢伙緊接着走了出來。我一見他出來,忙舉起拳頭就要打,卻發現這個傢伙不對勁。我忙收住拳頭,再往那人臉上一看,不由得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