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說得沒錯,齙牙男和蔥花果然來找我們了,而且還是一家子,包括他的大哥二哥,甚至他爹,我想如果他三哥也在話,一準也會過來。
玻璃見齙牙男走了過來,臉色一變,裝作快哭了似的,抹着眼淚就跑了過去,“大哥,你可坑死咱弟倆了。這大半夜的,你把我們撂這,想嚇死我們啊?”
我頓時傻了,玻璃這是要玩哪一齣啊,剛纔可不是這樣的。
齙牙男一聽頓時也急了,嘴巴張了老半天,唾沫興子是飛出來不少,但硬是也沒說出話來,最後又把手一指,“蔥花,你……你說!”
蔥花走了過來,玻璃眼睛立即又直了,低聲說道,“妹子,你們倆不是故意把我們丟在這的吧?這地鬧鬼啊,差點沒把咱倆嚇死!”
蔥花一聽臉一沉,眼也直了,不過是被嚇的,平時伶牙俐齒,現在說話也有點磕巴了,“怎麼?昨天夜裡你倆也遇到了?”說完擡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是在問玻璃說得是真得嗎,因爲她被璃騙過,所以現在壓根就信不過他。
我點點頭。
他們幾個一聽,都面面相覷,禁不住“啊—”一聲。
然後齙牙男他爹顫顫巍巍走了過來,手一直不停地抖,像得了帕金森症一樣,而且頭髮全白了,臉上非常瘦,滿是暗黑色的皺紋,帶着一些類似於黃褐斑的點點,跟屍斑很像。這種點點在死人的臉上看到的較多,活人臉上也有,但很少見到過,所以可以確定不是屍斑,只是像而已!
老頭叫楊金星,排行老二,以前人們都叫他金二蛋子。等楊金星年紀大了有了孩子以後,人們感覺老是這樣喊也不合適,於是就都改口叫他楊二斤(音,也可能是金),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不過喊得多了,也就沒有人去計較了。據說楊二斤以前人有人個有個,長得一表人才,但是四十歲以後各種問題都來了,除了上面說得之外,還結巴。結巴得非常厲害,而且每次開口之前都要加上“還就”兩個字,然後再說別的內容。老人家今年五十七,說到這裡大家可能又有疑問了,五十七歲的人怎麼會有如此蒼老的模樣,當然這裡面有隱情,下面自然會說到。
“還就……還就都別在……在這挺着了,家……家走,都……都家走!”楊二斤一邊說話,手一邊抖,感覺他吐字速度是照着手抖動的頻率來的。
玻璃一摸肚子苦着臉說道,“我都快餓死了。”
他這一說我的肚子也咕嚕叫了一聲,我也早餓了。其實我還在爲昨天的事生氣,本來打算一走了之,但是夢裡那個叫楊火的,也就是齙牙男的三哥,告狀來了,說有陰人犯陽,我職責在身推脫不掉,只得跟着他們回去,把這個案子鬧清楚。
我和玻璃隨他們順着山路往南去,還是走昨天直接上山的路,到了山頂就聽見西南傳來火車鳴笛的聲音,聲音在山間來回飄蕩。玻璃一直在抱怨,把昨晚遇到的事扯了一邊,其中又加入很多不存在的情節,把這一家人唬得一愣一愣地都不敢出聲,尤其是老大老二一直都不敢說話。說完之後楊老爹、齙牙男和蔥花就一直在向我們道歉,當然只有蔥花一個人口齒還算清晰!
我看了看蔥花,突然想起她剛纔說話,她說“怎麼?昨夜你倆也遇到了”,很明顯,昨夜遭殃的不止是我們,於是我問道,“你和兔子哥昨晚遇到了什麼情況?”
蔥花拽了拽齙牙男說道,“哥,還是你說吧!”
這個時候齙牙男多多少少也平靜下來了,說話也流利多了,“昨天夜裡,我因爲回家心切,所以走得有點快,後來聽說你起熱了,我心裡就更急了,所以一心想着快點到家,也好給你弄着藥吃。”
“那你幹嘛把我們甩掉,也不理我們?”玻璃委屈道。
齙牙男的解釋是他壓根就不知道我們掉隊了,並且一直聽到我們時不時在背後說話,一直走到村口的時候,一回頭才發現兩個人影“嗖”一聲不見了,背後只剩下蔥花一個人,齙牙男這才知道跟鬼跟了,所以就和蔥花一溜煙跑回家,直到天亮纔敢出來!齙牙男說完,蔥花忙點點頭表明情況確實如此。
“那兩個人影有頭嗎?”
蔥花一愣,大概沒想到我怎麼會問出這句話,一時也不敢順話了!齙牙男突然“啊—”,結結巴巴說道,“你……你這麼一……一說,我感覺他們好像還……還真沒有頭!”
齙牙男一說完,所有人又都不說話了。看來昨天夜裡他們確實也被“人”跟着了,很可能是那些無頭的山間野鬼。如此說來,這座山的東北面肯定有文章。深山老林鬼事多,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假。我問楊老爹那塊地方可有什麼說法,他不願意說,說是怕嚇着我們。
我們下了這座山,又翻了一座山,纔看到他們的村子,很小,隱藏在山腳下的樹林之間。村子三面環山,唯東南位置開了口子,與外界相連。那裡應該是一大片平原,但是從這裡看由於羣山的阻擋,所以說不好有多寬廣。通過那個豁口,可以看到遠處正有一輛貨運的火車駛過,車頭冒着白煙,火車的機動聲隨着火車遠去也不斷減弱。村子裡不時傳來陣陣讀書聲,使得這個山村看上去非常祥和安定,給人一種桃花源的感覺。
但,這只是表面!
我們下了山,穿過山腳下的一條河,便有一條岔路口,就算到了村口。岔路口分三個方向延伸開去,兩條分別是沿着河走的,另一條小路則歪歪斜斜通向村子裡。岔路的東南角放了一塊大石頭。齙牙男說當時就在這裡轉身的,然後就看到那兩個人影消失了。
此石名叫石敢當,放在村口就是爲了擋住外來的妖魔邪祟,保全村安寧。這在我的家鄉比較常見,沒想到這裡也興這個。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這塊巨石起了作用,所以那兩個無頭的野鬼才不敢闖進來!
我們順着路一直往前走,路很差勁,尤其是剛下過雨,到處是積水,路兩邊全是低矮的瓦房,清一色背靠着路蓋起來!
到底是山窩窩,比我們那裡還窮!玻璃一進村就這看看那瞅瞅,一直都很興奮,問東問西的。其實我想他是藉機想找蔥花說話的,因爲齙牙男嘴笨,楊老爹結巴,老大老二根本就不說話,只能由蔥花來說。蔥花最後也煩透了,吼了一句,“你閉嘴!”
玻璃這才消停下來,跟在人羣后面,東張西望!
整個村子東西分成兩個部分,東邊部分地勢較高,西邊則相對低有兩米的樣子,齙牙男的家就在這個分界的地方,位於地勢高的部分。這是一個大院子,非常大,門朝西開,所以對面就有一個下坡,下坡以後就有一條西去的路,路兩邊是住家戶。這個院子確實夠大的,並且是用黃沙摻水泥抹得院牆,很整潔。後來才知道,齙牙男一家人都住在這個院子裡,就像學校一樣,外面一個大院子,裡面分了好多教室。院當門就是楊老爹住的,房子雖然很大,但比較久了,往後去也就是院子正東邊,便是老大的房間,開門也向西,院北邊是老二和老三住的房子,中間隔了一個四五米的菜園子,院子南邊則種了很多樹,樹下面養了不少雞鴨之類的家禽。
我們來到院門口時,見院門上分別貼有一張白紙,這表示本家近期正在辦喪事。因爲喪事又叫白事,白紙正表示此意,告示生人勿要衝撞。要是在古代,旁邊還必須貼上殃榜,這叫放殃榜,告示主人回殃時間以及與主人生肖相沖的屬相,防止主人回殃時衝撞相關人等。當然現在很多人已經不在意這些了,所以就帖一張白紙表示本家白事當前!
不用問,這場白事就是給老三做的!
我們胡亂吃了點東西,楊老爹就說,“還就……還就我們家最近出點事……事,你可能已……已經知道了,所以招待……待不周,你……”說到這裡,我們都實在聽不下去了,於是老大終於肯開口了。
“俺爹的意思是,因爲三弟可能要招來一些口舌,你們不要摻和進來,有啥事直接找四弟。還有家裡可能不太平,遇着什麼事不要好奇,當作沒發生就行了!”我暗想這老大說話不都挺好的嗎,怎麼一路走來硬憋着一句話都不說。
玻璃把臉一沉湊過去,神經兮兮地低聲扯着嗓子問,“你說什麼我們會遇到什麼事?”說得很慢,很鄭重其事的樣子。他這個表情反倒把老大嚇了一跳,他表情一變,雖然透露出恐懼的眼神,卻連連擺手說道,“沒事沒事!”
然後我們和楊老爹亂扯了一會,說完地理說環境,說完環境說收成,說完收成說天氣。這些都是表面的東西,我真正的意圖是隔三岔五問一下關於老三的一些情況。但是他們好像跟商量好了一樣,每逢說到關鍵處,楊老爹就把話從老大老二嘴裡接了過來。楊老爹一說可就要了命了,一句話能說得我們直打哈欠!
玻璃也不聽,就在屋裡瞎轉悠,這瞅瞅那看看,跟做賊一樣。見楊老爹側屋裡擺着一個神位,便走過去趴在案桌上盯着神像看了起來,過了好一會,纔拿起香拜了兩拜。然後轉過身來打着哈欠說道,“昨天一夜沒睡,我們最好去休息一會吧!”
“還就……還就睡會吧,老四你……你把他們領……領老二的……”
齙牙男沒等他說完,就接了過去,“我知道了!”說着起了身,把我們領到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