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戲姑娘不成,還碰得一臉灰。薛成玉走出很遠後,才慢慢緩過氣兒來。也虧得他脾氣大,沮喪的拍下腦袋,道聲黴,便勉強算是看開了。
這時,先前派去尋人的下人花寶,甩着一身胖乎乎的肥肉趕來。遠遠就擺着手喊道:“找到了!爺!找到了!杜小姐就在那邊的花亭裡呢!”
“小點兒聲!”
待他跑到跟前,薛成玉擡手在他腦袋上重重一拍,嫌棄道:“就不能淡定點?盡丟爺的臉!”
花寶憨笑着縮縮脖子,剛想再說點什麼,卻見自家爺三步並兩步的朝花亭那邊走去。那般健步如飛的步伐,果然比他要“淡定”的多……
其他幾位公子哥聽聞找到才貌雙全的杜小姐了,也是精神一振,屁顛屁顛的跟在薛成玉後面,趕去湊熱鬧。
走到近處,薛成玉先躲在拐角的柳樹旁朝花亭那裡看了幾眼。見有點姿色的官家小姐幾乎都在,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七八個礙眼的“酸書生”。看樣子,應是又在吟詩作對。
有模有樣的整理了下衣冠,輕咳一聲。然後把雙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的朝花亭裡走去。嘴上還字正腔圓的把前幾日看到的詩給唸了出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果見花亭裡的人聞聲都把目光定在了他身上。薛成玉大爲得意,繼續念道:“求之不得,寤…………寤……”
後面的是什麼來着?薛成玉很爭氣的給忘掉了,尷尬的給身後幾人使眼色,卻見他們皆眼神閃躲的看向天空……
一羣沒用的,連首詩都不會接!
這麼僵着也不是辦法,薛成玉靈機一動,裝作剛看到杜幽月的模樣,驚喜道:“表妹!你也在?”
“……”
杜幽月都想替他臉紅了。但礙着他人在場,不好直說什麼,只點點頭算是迴應。卻見他絲毫不爲收斂,大步走她跟前,像個邀寵的孩子般滿面紅光道:“那我剛纔唸的詩,表妹可有聽到?覺着如何?”
“……”
看身邊其他千金皆拿了錦帕掩脣偷笑,杜幽月直覺她剛纔作詩長的那點兒臉,因着某人的搗亂全給削去了。
想了想,不自覺的看向悠閒的倚在亭柱邊上的魏王。也不知是何緣故,從剛纔開始他就意猶未盡的望着遠處的柳樹看,也不說話,只笑得溫柔。
眼波流轉,杜幽月清聲道:“有着魏王爺這般才華橫溢的人在,我可不敢胡亂評說,還是由魏王來說罷。”
“嗯?”季景黎回過頭來,藏了笑意的目光掃過亭內衆人,最後落在頗有些惱怒的薛成玉身上,眼中又多出幾分戲謔,“方纔未能聽到三郎所念詩詞,實乃憾事。只是今日天色不早,怕是要誤了與阿姐約好的時辰。本王先行告辭。改日若有機會,再做探討。”
薛成玉巴不得他趕緊走,直嘆今日黴運當頭,先是遇上個壓制他的裴世子,如今又有個那什麼才華橫溢的魏王爺!真是堵死個人。
“王爺慢走。”
哼,最好這裡的人通通走,就剩他和表妹杜幽月兩人談天說地,賞花賞柳。
然,不曾料到又是事與願違。魏王走出沒幾步遠,杜幽月突然笑着跟了上去,道:“母親與長公主想是要一同回來的,正好順路,我……我與王爺一道過去好了。”
季景黎聞言腳步一頓,回頭時眸中神情與先前無異,不冷不淡的溫柔笑意中,總是有意無意的藏着幾分戲謔。清潤和善,又神秘無辜,完美到讓人指不出錯處,卻也如何都摸不透他所隱去的真實心緒。
只見他把手中摺扇輕輕搭在杜幽月的下巴上,溫聲道:“好。”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去,行走在綠柳輕拂的小路上,始終保持着兩步遠的距離,行爲舉止並不親密,也未曾再言語。但遠遠看着,那般和諧的畫面,足以讓愛慕魏王的千金心神嚮往。
當然,也足以把…………某些人……給氣瘋,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在他們中間挖下一條寬闊的銀河,把他們給遠遠隔開!
無奈被身邊的損友給牢牢抓着,並一個勁兒的在他耳邊小聲嘀咕。
“別激動,別激動,以後有的是機會。”
“注意着點兒,還有好多漂亮千金在這兒呢。”
“誒?有人在偷偷看你,過去與她搭幾句話罷。”
“……”
沒出息!薛成玉氣急敗壞的瞪他們幾眼,甩甩衣袖,也大步離去。那幾個識眼色的忙跟着離去。
走了幾步,薛成玉終是忍不住,回頭抱怨道:“你們說那魏王是幾個意思,怎能對一姑娘家動手動腳呢?!滿京城誰不知道,杜幽月杜表妹是我薛小爺未過門的世子妃?!”
“曉得曉得,我們都曉得。”一人隨口附和道,說完後,又疑惑道,“不過,沒看到魏王對誰動手動腳啊?”
“……”
都瞎了不成?!薛成玉指尖狠狠捏在那人下巴上左右搖晃,齜牙咧嘴的表情極爲豐富多彩。
衆人大悟,原是這樣。趕緊有人上前勸說:“這……這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當初魏王之所以能贏下那風流名號,不就是因爲逢見姑娘,總是喜歡用扇子挑人下巴嘛。多大點兒事?又沒把人怎麼樣。”
“你……”
薛成玉氣噎,憤憤道:“同樣的事情,在他那裡是風流雅事。怎麼到我薛小爺這裡就是花心浪蕩了呢?!”
那幾個公子哥聞言你看我,我看你,不再說話。這個中緣由,他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得,算了算了!喝酒去!”
看他們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薛成玉心煩的抓抓頭,決定喝酒玩樂去!順道散散今日的晦氣!
*
沒多遠腳程,絮饒便領着盧媽媽、青燕、紅霜她們到了京城內繁華的東市。寬闊乾淨的青石地面,路兩旁佈滿了酒肆茶坊,以及販賣古怪小玩意兒的攤子。
她們夏國幾經動盪,纔算是平穩強勢下來。但近些年仍在不時的收復周邊較小的部落或是制服企圖侵犯的蠻夷。
領土連年擴張,爲更好的把新收復的部落融合到一起。不時有部落的人才被調遣到京城任職或是他們自請到此遊學交流。同時,異族商販也很多見。
所以,走在這長街上的,有溫婉貴氣的千金小姐,也有着騎裝的胡族少女。有滿面書生氣的小生,亦有形容剽悍的獵奇耍蛇人……
相比之下,絮饒這頭戴帷帽的裝扮就極爲不起眼了。
這京都要比當初住着的沐陽城繁華的多,她不算愛湊熱鬧的人,但卻很喜歡看些不曾見過的稀奇物品,長點見識。若不是待會兒還有事,真想好好的在這街上看個夠呢。
絮饒惋惜的搖搖頭,目光定在一座看着規模宏大的香料坊……旁邊賣豆糕的小攤上。出來這麼久,似乎應該餓了。
回頭對盧媽媽道:“你去那攤子上買些糕點回來,還有之前路過的賣糖人的小攤,我瞧着甚是有趣,也去買幾個來。”
頓了頓,繼續道:“聽聞東市有着舉國最爲宏偉的藏書閣文淵閣,有些累了,我便在那裡等着你。”
“好,小姐安心在那兒待着,奴婢買好就過去。”盧媽媽應道。
“嗯,去罷。”
吩咐完盧媽媽,絮饒便領着青燕、紅霜兩人朝文淵閣走去。
不用尋路,遠遠看着最爲高大醒目的那座造型古樸的樓房就是文淵閣。絮饒走進去後,直覺滿屋的書香氣迎面而來,讓人極爲舒心。
她自小愛看書,看到那雕花木格中擺放整齊的古樸書卷,興致比剛纔在街上時還要高漲幾分。心知盧媽媽需得老大會兒纔回得來,絮饒便不急着找尋想買的古籍,摘了帷帽,在書閣內悠閒的轉看。
待輾轉上到三樓的時候,見一隊人齊刷刷的守在門邊,裝扮極爲眼熟,像當初裴六郎手下的士兵,又不太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倒都是嚴肅規整。
疑惑之際,一位像是管事的年老者過來,笑容可掬道:“這位小姐是初次來罷。我們文淵閣的規矩,因着三樓以上多是極爲珍貴的孤本,爲避免人多雜亂,小姐需以出示府牌以明身份,且丫鬟下人也須得留在外面候着。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不論大小府邸,都有相應的府牌。根據官階的不同而形狀花紋各異。就比如先前裴六郎說要讓她拿着的那個玉牌,應該就是鎮國公府的府牌。而齊國公府的則是純銀所制。
既是規矩,那定當要遵守。絮饒將隨身帶着的府牌交由管事的過目後。回頭示意青燕她們留在外面候着。便迫不及待的進了書閣。珍藏許久的孤本,定是要去看看的。
而青燕她們也樂得這樣,早已累了。又實在對這書卷什麼的絲毫提不起興趣。就像是瞌睡的時候有人給遞了個枕頭,忙一起走到旁邊專爲下人準備的長凳上坐下歇息。
絮饒進去沒多久,候在長凳上的青燕、紅霜,以及其他府上的幾位下人。忽然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剛剛順着樓梯走上來的那位公子。
劍眉鳳目,端正冷冽的五官氣勢逼人。一身華貴的紫色衣衫隨着他的步伐微微擺動,似是因着他不容人忽視的強大氣場也顯現出幾分霸氣。
只見他剛踏過門檻,進了書樓。外面那圍在一處的下人們便哄的一下炸開。皆好奇的打聽剛纔進去的是哪位人物?
有認得的立刻驕傲道:“是鼎鼎有名的裴大將軍呢!”
裴大將軍?!
也就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聽聞常年征戰在外,今日能有幸看見,真是中了好大一份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