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順着貓咪的脊骨慢慢向後,最後停在它毛茸茸的尾巴尖上。裴靖堯看着來回打滾的花貓,深邃的眸中劃過幾絲興致,低聲道:“去把跟你一樣不聽話的那個女人給領回來。”
說着,指間用力,在花貓尾巴尖上稍一用力。花貓立刻“喵”的一個激靈,炸毛從他手中掙脫,箭一般向外逃去。
那邊絮饒她們一行五人沿着湖邊走了不遠。絮饒停下對青燕道:“長公主待會兒有事去做,並不與我們順路。所以你去跟那趕車的下人說一聲,回去的時候我要乘坐你們來時乘坐的那輛馬車。”
“啊?………………哦。”青燕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聽絮饒這樣說,便顯得有些不樂意。因爲那就意味着她們這些下人回去的時候得徒步走回去。這麼難爲人的事,讓她去說,不盡是得罪人嘛……
但再怎麼不樂意,做下人的也不敢不聽命令,只能照做。
絮饒估摸着時間,覺着青燕應該與趕車的下人說上話了。又對紅霜道:“想了下還是不乘坐那輛馬車了。多年不在京城,好容易出門,來回走走也不錯。你趕過去說一聲,就說我回去的時候徒步回去好了。”
紅霜猶豫道:“這回去的路那麼長,小姐受得住嗎?”
“無妨,”絮饒淺笑道,“你只管去說就好。”
“是。”
紅霜一走,便只剩盧媽媽和墨柳在跟前了。絮饒從袖兜裡拿出一個由絹布包着的香丸,交到盧媽媽手裡,並低聲吩咐她一番。
安排妥當,青燕她們還未回來,絮饒便繼續往前慢走散心。忽然聽到貓叫聲,當即來了興致。
她自小愛貓,當初在沐陽城養的那隻花貓已有五年之久了。若不是實在不方便,真想把它抱來國公府繼續養着呢。相伴那麼久,如今幾日不見,還真有點兒想念。它那般調皮,也不知道有沒有惹表哥生氣。
這樣想着,絮饒便走不動了,和盧媽媽她們一起四處尋找那隻叫喚的小貓。終於在離湖邊不遠的一棵柳樹上給找到。
原來是隻胖乎乎的小奶貓,身上有着灰色的虎紋,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的翹着,像是一面旗子。正焦急的在柳樹最矮的那根樹枝上來回走動,看樣子應是想下來卻不敢下來的那種。
柳樹不算太高,但絮饒踮起腳尖的話,也還差點兒高度才能把那隻小花貓給接下來,有些無能爲力。但沒辦法,那小花貓在樹上急的團團轉的樣子真是把絮饒的心給勾去了,一門心思想要幫它。
正尋思着要不去尋幾塊大石頭墊在腳下,好把小花貓接下來。盧媽媽道:“小姐,這個交給墨柳來罷。這丫頭自小愛鬧騰,爬樹那是常有的事。讓她上去就好。”
爬樹?絮饒擔心的看向墨柳那小身板。萬一摔到可怎麼辦?
“還是去尋幾塊石頭好了。”
聽絮饒這樣說,墨柳卻是有些急了,比劃着說她可以。見絮饒不爲所動,旁邊也沒有其他外人,乾脆走到柳樹旁,“噌噌”幾下就爬了上去。然後扭頭衝她笑的調皮。
絮饒失笑,她身邊竟還藏着這樣一個“人才”。
本以爲這樣就可以,那小花貓竟是有些怕生。見墨柳上去,反倒又往上爬了些,警惕的看着她,“喵喵”的叫個不停。
墨柳又往上爬些,小花貓也跟着往上爬了些。如此一來,一人一貓是越爬越高。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絮饒喚墨柳退回來,墨柳聽話的往下爬。
果然,小花貓也顫巍巍的往下爬。只是它怕是在樹上待久了,腿腳痠軟。一不小心,是連滾帶爬的從樹上掉了下來。
絮饒趕緊上前把它接住,抱在懷裡輕撫安慰。這次小花貓倒是不怕生了,舒服的窩在她懷裡,任她撫摸。
這時,一位家僕打扮的人氣喘吁吁的跑來。看到絮饒懷中的小花貓,頓時面露喜色,高興道:“多謝這位小姐,終於找到我家世子爺的花貓了。”
“這是……你家世子爺的?”絮饒恍然道。難怪這隻花貓的皮毛光滑濃密,肚子也吃的圓鼓鼓的,半點兒不像四處覓食流浪的野貓。
“是啊。”來福擦把汗,有些心虛道,“這貓精怪的很,小的打開籠子餵它,不僅被它抓傷,還讓它趁機溜了出來,可是一番好找。”
“貓兒嘛,寵着點就聽話了。”絮饒笑着將懷中的小花貓遞向來福。
來福卻沒有接,爲難道:“我家世子爺出了名的愛乾淨,我現在一身汗,手上還沾了泥土。怕是要把花貓給弄髒。那樣恐怕…………小的求小姐開開恩,幫忙送到籠子裡。”
絮饒皺眉,親身去送的話,有些不大妥當。於是走到盧媽媽身邊,想讓盧媽媽幫着送過去。然而,爬樹容易下樹難,墨柳還未從樹上平安下來,得有人在底下搭把手。
換作她幫着墨柳下樹的話,若是被過路的認出來,一個千金小姐讓身邊的丫鬟爬樹。傳出去,似乎名聲也不太好。
見她猶豫,來福指着不遠處湖邊的一艘畫舫道:“那處畫舫就是我家世子爺的,一會兒功夫就可以送到。”
說着,竟還苦着臉給絮饒跪下了,有些着急的求到:“還請小姐幫幫忙,不然待會兒世子爺回來,知道我把貓弄丟這件事,少不得賞我板子啊……”
聽他意思,他口中的世子爺應該是不在那畫舫上。那……倒是可以考慮幫忙。絮饒於是點點頭,算是應下。
她一同意,來福忙不迭的在前頭帶路。
到湖岸邊時,來福回頭感激道:“多謝這位小姐,我這就去拿籠子出來。”說完便跑上畫舫,撩起幕簾進去了。
卻是遲遲未能出來……
心生疑惑之際,猛的聽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誰許你動我的貓?”
絮饒身子僵住,這聲音……
不可置信的回頭去看,透過帷帽上的輕紗,果真見到站在她身後的人竟是裴六郎!原本她以爲會和前世一樣再也不會相見的裴六郎!
想起那日在木屋中使性子甩他的那一巴掌,絮饒莫名心虛。可又意識到當初是他惹她在先,她沒什麼對不起他的。
所以……
那日放狠話說再也不認識他,那便真的再也不認識他!何況,她如今換了個身份。他應該是不曉得的。
那……絮饒暗自慶幸出門的時候有備帶帷帽,擡手將帽上輕紗掩好,確認不會那麼容易被看清面容了。開口道:“看不住自己的東西,倒還怨起別人來?”
沙啞難辨的嗓音一出口,裴靖堯當即緊皺了眉頭,眼中透出深深的不滿。竟是病成了這個樣子?動動嘴脣,卻是把到口的話又在喉嚨處繞個圈,換了副說法。冷聲道:“莫要用你那破銅鑼一般的聲音嚇到爺的貓。”
“……”
她昨晚故意受涼,早起又“雪上加霜”的喝了杯涼茶,爲的是在老祖宗那裡化解被褥一事。這樣聲音沙啞是沙啞了點,但也遠遠沒到“破銅鑼”那種程度好罷?
若不是確信這裴六郎沒有認出自己,絮饒都想懷疑他是記仇當日之事,故意找茬的。天曉得,他那陰沉沉的臉色不比她此時的聲音更可怕?要嚇也是他先嚇到花貓!
正好,先前那個下人終於磨磨蹭蹭的拿着籠子從畫舫內出來。卻不等絮饒開口,就聽這裴六郎又率先質問他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爺的話,小的該死,”來福把籠子放下,戰戰兢兢的求饒道,“小的不小心放跑了花貓,讓這位小姐幫着送回來。都是小的錯,還請爺恕罪。”
“幫忙……送回來?”裴靖堯沒有多問,但看了下眼前這番情景,算是明白過來。
知道冤枉了絮饒,他卻嘴硬的不肯多說什麼,偏頭道:“既然已經送回來了,那就放下走罷。”
“……”
這態度……
絮饒平時性子還算淡靜,但不知爲何,逢見遇上跟這裴六郎有關的,就壓不住情緒。看他冷冰冰的別說道謝了,就是個好臉色都不肯給的模樣,是心頭直冒火。
賭氣嘛,她最會了。讓她心裡不痛快,那她絕對也是要氣這裴六郎一氣的。不是讓她放下貓走人嗎?那她照做好了。
只見絮饒把懷中抱着的花貓往地上一放,還故意在它肥嘟嘟的小屁股上拍了拍,看它撒歡兒一般跑開,轉眼又沒了影。然後整理下帷帽,準備轉身走人。
她這番動作,可是把拿着籠子準備接貓的來福給看呆了。傻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要如何是好。
還是裴靖堯吼醒了他,沉聲道:“都去給我找!”
話落,畫舫內的所有下人,包括來福,皆一溜煙兒的跑開尋貓去了。至於“幹了壞事”的絮饒嘛……
自是被某位高大英俊的世子爺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