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黎輕笑, 微帶戲謔的目光在絮饒身上溜了一圈,溫柔道:“出了女學,本王便不是你的師郎, 不必拘謹。”
絮饒聞言俯身乖順道:“那給王爺請安。”
季景黎忍俊不禁, 本已打算登上馬車, 又返回來走她身邊, 毫不避諱的以指尖摩挲着她下巴道:“看着柔潤如水, 卻生了個冷冰性子,委實不解風情。你待喚聲景郎給聽聽?”
“這……”絮饒爲難,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只好裝作沒聽清楚的樣子,無辜的盯了他看, 不再說話。
季景黎見狀惋惜的搖頭, 笑着岔開話頭道:“待會兒去齊國公府看阿姐, 正好同路,一道過去罷。”
“嗯。”
說完兩人便散開登上了各自的馬車。而出來稍晚些的杜幽月恰好目睹了這一幕, 心內悶氣,但一貫的驕傲又讓她不好回回都是上趕着湊過魏王那邊說話,只好咬咬牙,冷哼一聲朝自個馬車走去。
回到府上,絮饒見嬋兒竟是守在雲祥院裡等她。一看到她便開心的雙手合十, 甜甜道:“菩薩保佑, 小表姐福瑞安康。”
絮饒淺笑, 還未來得及說什麼, 就見嬋兒迫不及待的跑她身邊, 新奇道:“下午女學的人給小表姐送了套衣裙過來,說是要明日去廟裡祈福時穿的, 小表姐讓嬋兒看看好不好?”
竟有這事?
絮饒一邊拉着薛嬋往屋裡走,一邊詢問身邊的紫蘿道:“往年花主的衣裙也是由女學準備的嗎?”
“不是呢!”紫蘿也顯得格外高興,喜道,“這可是頭一回!”
“哦?”那倒奇了。絮饒暗暗猜測,莫非…………又是裴六郎的主意?心裡不免多出幾分欣喜。
進屋之後見桌上放着一個由赤色錦綢緊緊包裹着的鑲珠檀木盒,打開盒子來看,入眼就是一朵白衣爲底,粉瓣黃蕊、栩栩如生的百合花繡,且從針法上看應是出自她們南邊水鄉的蘇繡紋路。
小心的撐開疊放整齊的衣裙,隨着裙襬散落的剎那,耳邊響起紫蘿她們的輕呼。只見入手絲滑的柔軟白色綢料爲底,裙上錯落有致的繡滿了鮮花,每個不過拇指大小,或者是含苞待放的花蕾,或者是半開半掩的嬌羞模樣,再或者是怒放的熱烈豔花……
不僅花的姿容品種不同,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花的針腳紋路也不全是蘇繡,除卻較爲出名的湘繡、蜀繡外,還有好幾種絮饒不識得的繡法。
花多卻不顯雜亂,每朵都美得惹人憐,呈在一起又像是線條流暢的繁鬧花海,大氣磅礴,出塵脫俗。
嬋兒滿眼放光,瞪大了眸子湊在衣裙前看,伸出嫩白的小手指一本正經的點着上面的花數道:“一朵、兩朵、三朵……”
數得嘴巴都快酸了,還是沒數完,不由擡頭看向絮饒,豔羨道:“好漂亮的裙子啊!嬋兒可以摸摸嗎?”
因她方纔一直張着嘴巴數數,數多了,擡頭與絮饒說話時便有一道晶亮的口水從嘴角滴落下來。羞得她擡手抹去,想到什麼,伸出另一隻小手來,眯眼道:“嬋兒用這隻手摸,這隻手乾淨。”
她此般可愛的模樣把周圍一圈子人都給逗笑了。盧媽媽堆着笑臉道:“女學那邊送過來時說這衣裙名爲百花裙,是專程給小姐裁縫刺繡的,好讓小姐明日可以做個名副其實的‘花主’,風風光光的傾美京城。”
“是嗎?”絮饒微帶疑惑,捧着衣裙在身上稍加比試,發現大小正合適的樣子。不禁很是訝異,這定她爲花主不過一兩天的事情,這麼短的時日內能趕製出如此精緻華美的衣裙,想是費了不少精力罷?
意識到這點,她嘴角的笑容越來越顯,彎彎的,像是噙了幾分花蜜般甜美動人。
“倒真是用心了呢。”
*
翌日,一大早的紫蘿與紅霜她們就嘰嘰喳喳的討論今日給絮饒梳什麼樣的髮式好看,盧媽媽也同樣面帶喜色的給絮饒挑選佩飾。
“小姐平日都太過素淨,沒佩戴過什麼手鐲啊、玉佩之類的,今日喜慶,看要不要挑個一兩件戴着?”
“不了,”絮饒笑着搖頭,“我不怎麼喜歡佩戴這些珠玉翡翠,且今日的百花裙已足夠豔麗,簡單點的妝容反而看着自然。”
“好,那就依着小姐的意思來。”
“嗯。”
出門的時候,早已有佈滿鮮花的敞篷花車在外候着。老祖宗和長嫂姚氏她們都出來府門口相送,當然也包括薛氏和杜幽月她們。
老祖宗拉着她的手一個勁的誇她爭氣,笑得合不攏嘴。相對來說,薛氏她們的嘴臉就極爲難看了,恨不得她立刻坐着花車走,不要留在此處礙眼。
她們不喜看到她,絮饒偏得多逗留會兒膈應她們幾下。於是看了眼面色不愉的杜幽月,笑道:“今日外面熱鬧,姐姐不打算出去嗎?”
“不了,”杜幽月的話幾乎是從牙間擠出來的,心裡窩火的只想大肆挖苦幾句,但礙着老祖宗在場,不好太過刁鑽。於是忍了忍才接着道,“今日身體不舒服,我留在府中歇息。”
“嗯。那姐姐好生歇息,不行的話就喚個郎中給看看。”絮饒不冷不淡的關心道。且知道她心高氣傲,說話的時候便故意在她眼前擺弄衣袖,袖邊嵌着的碎珠在陽光下閃放流彩,耀人奪目。
果不其然見她黑了臉色,絮饒笑着在丫鬟的簇擁下朝花車走去。
先行至大觀園的花臺處,在衆人矚目下由太皇太后賜了花如意,然後體態端莊的坐於花車上,而溫雅風流的魏王季景黎則騎馬在前面引路,一起繞着京城內熱鬧的街道環遊。
一時間,街上人滿爲患,皆興致勃勃的觀看花車內淺笑怡然的女子。面容清靈絕美,身着華美豔麗的百花裙,卻絲毫沒被遮掩半點姿色,美的動人心神。再配上前面高騎白馬、身形俊逸的魏王。兩人宛若菩薩跟前的金童玉女,讓人瞧着,這樣的一對人兒前去廟裡求的姻緣,一定是極爲圓滿的。
將京城內幾條寬闊街道轉了個遍,花車才承載着衆人的期盼與祝願緩緩行去廟裡。絮饒與季景黎面容虔誠的一同在菩薩前行過禮數,然後季景黎退居廟外,由絮饒祈福許願。
許願的話沒有成文規定,由絮饒自個想着唸誦。回頭看了看幾步之遙守在門外的季景黎,絮饒輕笑,眸光流轉間透出幾分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