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擺放衆多瓷器的房間, 屋內立着木架,掛有書畫,且擱置着根雕、石雕等文雅珍品。因種類較多, 所以其物品的擺放搭配算是女學內最費心思的一處。
隨杜幽月一起進得屋內, 絮饒先大致看了一眼, 沒覺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於是疑惑的對她道:“不知姐姐所說的不妥當之處是指哪裡?”
“妹妹過來看, 這個瓷瓶不知是何緣故竟然莫名多出幾道裂紋。”
杜幽月邊往前走邊指着擺放在屋子正中間的那個瓶身渾圓、瓶頸細長的白瓷瓶道。許是走的急了,腳下不穩踩到長長的裙角,竟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
“姐姐不要緊罷?”
杜幽月在書院內多年來積累下的才識名聲深得衆小姐的認可, 即便有絮饒在,有什麼想法也喜歡與她商討。所以這次的籌備她也是出了不少的力。
那…………費了這麼多心思, 她應該不會故意把事情搞砸罷?
絮饒在來的路上一直這樣思忖, 眼下看她急的都大意摔倒在地, 便打消了所有懷疑念頭。趕緊上前想把她扶起來。
而杜幽月看絮饒走了過來,被她扶着起身的同時裝作喘氣的樣子把事先藏在指甲裡的香粉吹於絮饒面上。
沒有絲毫防備, 待絮饒察覺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結果被那香氣薰得眼前迷糊,然後緊接着腳下虛晃,似是踩在什麼油膩的東西上,踉蹌着向前摔去。
先前杜幽月那一摔沒什麼大礙,而她這一摔卻是撞在擺放瓷瓶的桌案上壞了大事!只見瓷瓶被震落在地, “咣噹”一下從瓶頸處碎裂開來。
突發變故, 絮饒瞬間清醒過來, 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碎成兩斷的瓷瓶, 氣從心來!回頭毫不客氣的對杜幽月怒道:“當真爲了打壓我就這樣不擇手段?!就算是完全把黑鍋砸我身上, 耽誤了朝廷大事,齊國公府逃得了罪責嗎?!”
“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杜幽月一副也被眼前這“突來的狀況”給驚嚇到的模樣, 挑眉尖銳道,“這明明就是被你打碎的,□□還想抵賴不成?大不了我與你一起想辦法就是了!”
“到底是何緣故你我心知肚明,不用在這裡假惺惺的裝好人!”
時辰不早,想是使臣他們就要過來了。暫時沒空與她理論,絮饒把地上的瓷瓶撿起來細看。桌案不算高,瓷瓶摔下來雖然只是從瓶頸處斷開了,其他地方沒有被摔碎,也沒有看到之前杜幽月所說的看到的明顯裂紋。但也萬萬不能把它擺在這個房間最顯眼的位置了。然而其他地方珍品的擺放各有講究,不能隨意調換。
沒辦法,絮饒只好拿着碎掉的瓷瓶走了出去,想看下能否有其他相差不多的可替換。出門轉個彎,卻是遠遠看見正門處一陣勢浩大的人羣正朝這邊走來。暗道不妙,低頭看到衆房屋前面擺放的盆景與鮮花,靈機一動,計從中來。
而杜幽月看着絮饒拿着瓷瓶走開後,慌忙拿出錦帕在先前踩到的地面上擦拭一番,除去了她故意抹在那裡的油跡,然後收起帕子,也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屋前擺放的鮮花有海棠、有蘭花、亦有各色的百合。絮饒在不破壞它們美感的同時挑揀了好幾朵連帶着葉子採摘了下來。又從不遠處的紫藤蘿上採下好幾簇長長的紫藤蘿花串,並從下面撿了些枝葉。
孃親愛花到近乎偏執的程度,當初即便病重在榻,也不忘讓絮饒從外採摘了新鮮的各色花朵做成花束插放在花瓶中,並且擺放到她的榻前。受此感染,絮饒也是極爲喜愛花,在沐陽城待着時也經常捧了好看的花束插放在自個屋內的花瓶裡。然後,每逢看見,總會心情愉悅幾分。
所以絮饒方纔急中生智便想出此辦法來。將採到的花略做修剪後,插在了重新把瓶頸與瓶身組放到一起的瓷瓶裡。然後抱着瓷瓶返回了之前的屋子。隨之在她前腳剛踏進去的時候聽到不滿的質問聲。
“聽說你把擺放在此中的瓷瓶給打碎了?”
絮饒循聲看去,見是一直想找機會挑她骨刺的安平長公主季鳳楚。而她旁邊則站着杜幽月。
杜幽月見絮饒朝她看來,於是解釋道:“我剛纔把長公主找來想辦法,現在已經命人去準備與之相似的瓷瓶了,想是不用多久就能送來。”
絮饒聞言耐住心中火氣,無辜的清淺笑道:“多謝姐姐與長公主費心。不過,瓷瓶好好的,爲什麼要替換呢?”
“……”
季鳳楚與杜幽月皆是一愣,疑惑的將目光落在絮饒懷中的瓷瓶上,然後徹底呆住。只見從瓶口處垂下一圈長長的紫藤蘿花串,直接遮擋到渾圓的瓶身下面部分。與此同時,瓶內還插放着好幾株綠葉掩映下的粉嫩百合與其他鮮花。
這樣看着,竟是完全看不出瓷瓶是從中斷開的。
這時,身後又傳來一聲音,語氣倒是較爲溫柔:“發生什麼事了?”
“皇兄,你來了?”季鳳楚走到從外進來的季景黎跟前道,“聽杜幽月說杜絮饒把擺放在這裡的瓷瓶給打碎了,情況緊急,使臣就要過來了,所以這才讓人去皇兄的探花閣尋找較之類似的瓷瓶,看可否幫得上她。”
見此景,絮饒都想笑了。杜幽月設下陷阱後想着讓季鳳楚來收尾,好藉着一直看她不順的季鳳楚之手把事情解決的同時也把事情鬧大,好做到既不壞事損我夏朝威嚴,又能在事後不被季鳳楚輕易放過,借題發揮踩壓她。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可惜,季鳳楚一直有心撮合她與魏王季景黎,遇上這種事,怎麼會放過這麼個拉近兩人關係的機會呢?所以,魏王的到來,絮饒並不意外,只是想着杜幽月她對魏王有意,平日裡與她的怨懟有絕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從魏王這裡生出來的。
如今魏王聞聲趕來幫她………………杜幽月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果然,杜幽月看魏王走絮饒跟前溫聲詢問便拉下了臉。正巧有下人送了幾個瓷瓶過來,便勉強扯了絲笑意也走上前道:“妹妹這樣做弄瓷瓶倒也巧妙,只是使臣過來時容不得絲毫閃失,還是換作長公主尋來的比較穩妥。”
說着還把手伸向了絮饒懷中的瓷瓶,心知不怎麼牢穩,所以想要再次把用枝葉捆於一起的瓷瓶給弄裂。
“不用。”
猜出她的險惡心思,絮饒抱着瓷瓶躲開。冷聲道:“這桌案上方掛着的書畫詩文都於瓷瓶相匹配,又是這般顯眼處,隨意給換掉甚是不妥。”
絮饒躲的快,但杜幽月雖說沒抱走瓷瓶也觸碰到了。且恰好摸在存着缺口的斷裂處,不小心劃破了手指。
看她手指受傷出血,絮饒偏頭沒做理會。只暗自慶幸方纔在整理花束的時候把接口處做的牢固,所以沒有被某些始終不安好心之人給毀去。
季景黎看絮饒倔強的把插有鮮花的瓷瓶重新擺放在了原本的桌案上,思慮一番後也決定依隨着她就這麼辦。所以招呼屋內幾人道:“使臣應是快要過來了,既然已處理好,那便都出去罷。”
季鳳楚無所謂,沒什麼意見,聞言就領着那幾個抱着備用瓷瓶的下人走了出去。而絮饒則是找來負責與使臣演說介紹這屋內珍品的文員交待了一番後,也走了出去。
剩下杜幽月自覺委屈的捂着被劃破的手指,邊隨着魏王一起朝外走,邊嬌滴滴的喊疼道:“都流血了呢,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
季景黎回頭看她,拉起她受傷的手指把上面的血跡用隨身帶着的錦帕擦去。似還溫柔的輕吹了口熱氣,然後安慰道:“還好,天氣情暖,想是一兩日就能好。”
受他如此細心對待,杜幽月羞怯的“嗯”了聲,然後看見絮饒與她們擦身而過。得意的垂眸斜勾了嘴角。
絮饒自是也注意到魏王的舉動,掃了眼他溫潤自然的神情,沒有說話往更遠些的地方走去。
*
使臣在裴老等文臣的陪同下行至擺放瓷器的這間屋子時,入眼便是正中放着的白瓷瓶。瓶中鮮花吐蕊,瓶後書畫飄香,倒也別有一番文雅韻味。
腰繫藍綾的文員先是簡單介紹了下白瓷工藝,然後躬身舒緩道:“瓶中枝藤連結、百合高綻,其意寓指我朝與邊界他國友好往來、百年興和。”
一束插花竟也能說出如此意境,使臣點頭笑贊,與旁邊的裴老愉快交談。文員見沒人發現異樣,鬆口氣,又領着他們朝屋內別處走去。
而絮饒她們就待在遠處不惹人眼的涼亭裡,等了有近半個時辰才見使臣與裴老他們走出屋子去往其他房間。然後那個文員趕來此處回話說一切都好,才讓她們徹底的放下心來。
見沒什麼問題了,季景黎便聲稱有事,先一步起身告辭。剩絮饒與季鳳楚、杜幽月在涼亭裡。而他一走,季鳳楚便開始找茬生事了。
“別以爲今日憑你這小聰明矇混過了關就沒什麼事了,這次的東西大多是各地送來的貢品,而你打碎的那個卻恰恰是本公主的舅舅————也就是鎮國公裴老的藏品。到時候呀,看你如何向他交待!”
季鳳楚揪着髮辮,一臉的幸災樂禍。因爲她可是領略過舅舅的脾氣,雖說沒有裴表哥那樣兇冷,但也是差不了多少。如今杜絮饒打碎瓷瓶又差點誤事,可不得對她好一番教訓?最好呀,對她留個極差的印象,讓她再也莫妄想着踏入鎮國公府的門!
想着想着,季鳳楚竟傻笑起來。絮饒心緒不好,沒理會她,扭身朝那間屋子走去。到門邊時見先前那個文員抱着插花的白瓷瓶正要朝外走去,忙攔住了他。
“這是要做什麼?”
文員笑着解釋道:“方纔魏王讓人來帶話說,這個瓷瓶他從鎮國公裴老那裡討走了,讓人給他送探花閣去。”
“討走了?”
絮饒怔愣半晌,逐漸琢磨出其中意味。知道魏王這是不動聲色間幫她在裴老跟前收了場,心下感激,於是對那個文員道:“把瓷瓶給我,我與他送去。”
瓷瓶不算小,又插滿了鮮花。看絮饒一個姑娘家拿着送那麼遠總歸不方便,文員回道:“不如杜小姐與在下一同前往,快到探花閣時,再交由杜小姐送進去。”
“也好。”
*
書院內有專供夫子休憩用的房間,而魏王季景黎所處的那間則爲探花閣。絮饒抱着瓷瓶走到那裡時,見房門緊閉,便擡手輕叩門扉。然後聽到溫潤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進來。”
門“吱扭”一下被推開,絮饒步履輕巧的踏入其內。杏黃的陽光灑進來,照在窗前提筆作畫的美公子身上,因着是在屋內,平日裡一直戴着的月牙形面具被取了下來。俊逸的眉眼風流溫潤,專注的神情如夢似幻,看在眼裡使得人整顆心都隨之溫暖。
季景黎聽到腳步聲並沒有擡眸,手中畫筆依舊不停,隨口道:“放下就出去罷。”
“好。”
本想着過來向他道聲謝,眼下看他忙着,不好打擾。絮饒淡淡回了一句便放下瓷瓶朝外走去。卻在轉身之際被喚住。
“阿饒?”
認出聲音,季景黎欣喜的朝她看去,溫柔道:“怎的親自送來了?”
絮饒低眉一笑,眉間紅豆般鮮豔誘人的硃砂痣似也柔和幾分,清聲道:“師郎費心幫我解圍,自是要親自送來以表謝意。”
“哦?”季景黎擱下畫筆,走到絮饒跟前彎眸戲謔道,“這便算是謝過了?”
“……”
絮饒擡眸看他近在咫尺的眉眼,那戲謔的神情似是在說笑,又似是認真。心下苦惱總是摸不透他的心思,於是微偏了頭笑道:“那師郎想要絮饒如何答謝呢?”
季景黎看她這略顯俏皮的動作,輕笑出聲,柔聲道:“作畫作的悶了,阿饒留下陪本王說說話便好。”
聽他此言,絮饒清眸流轉,見屋內掛滿書畫,桌案上也是擺放了好幾軸畫卷。故而淺笑道:“師郎愛作畫?”
“嗯。”季景黎目光移向窗外那棵銀杏樹,樹上有兩隻麻雀正嘰嘰喳喳的叫喚。繼續道,“看過好多美景,心動的同時卻始終覺得它們都會離本王而去,遂喜歡在剛遇見的時候提筆畫下,好把它們都留下來。”
絮饒驚訝的看向他,第一次穿透他風流不羈的外表,看到他內心裡某個角落的孤獨脆弱。
“花有情,鳥有情,人亦有情。即便終有一日離去了,或多或少都會留着一份念想在。所以…………聚散終有命,不必太過感傷。”
“或許罷。”
季景黎收回目光,拿出摺扇輕搖,又恢復平日裡溫潤柔和的風流模樣。笑道:“阿饒這幾日累壞了罷。回去後要好生休息。”
想起什麼,絮饒抿脣道:“累倒是累,不過並非是因籌備事宜,而是由其他事煩惱着。”
“哦?”季景黎疑惑,“說來聽聽?”
絮饒垂眸輕扯手中錦帕,沉默片刻,走至窗前,目光先是落在季景黎畫了一半的畫作上,見畫上竟是尊慈眉善目的菩薩,心內輕笑。又轉眸看向窗外,似是下了好大一番決心,纔回頭猶豫道:“再過兩日師郎就要提問詩文了,絮饒這些時日甚少看書,心裡沒底氣。所以每日睡前都會挑燈憐惜下自個手心,那般細薄的皮肉,到時候不知會挨多少下呢。”
一番話說得嬌嬌柔柔的,苦惱中帶着濃厚的撒嬌意味,聽在季景黎耳裡,只把他的心都柔化成了泉水,晶亮甜膩。
“那……本王現在考考你,如何?”
“纔不要,”絮饒難得的嘟嘴與人撒嬌說話道,“好多都沒記住呢,今日師郎打幾次手心,兩日後背不對再由嬤嬤打幾下,手心還不給打爛了?”
“本王怎會捨得對阿饒動手呢?”
季景黎被她逗得心癢,好笑道:“放心,過得了本王這關,嬤嬤怕是沒機會動手打你。”
“真的?”絮饒不依不饒道,“那師郎可別問太難的。”
“好。”季景黎輕笑,“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絮饒眉目流轉,笑答:“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季景黎又道:“在天願作比翼鳥。”
“在地願爲連理枝。”
兩人一問一答的來往幾句,絮饒答的認真,偶爾也故作模糊裝作答不出來的模樣。季景黎眼中的柔情卻是逐漸淹過戲謔,一刻不停的落在她身上。
“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終於覺出他眼中的曖昧,絮饒驚醒過來心下慌亂,猛的偏頭避開了他的目光。然後感覺他傾身慢慢朝她靠了過來,俯在她耳邊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絮饒抿脣,不再接答。隨着他靠得愈來愈近的身體也往後仰靠,最終在他氣息噴灑在她脣角的時候,慌亂中失手扶在身後桌案上的茶杯。
茶杯傾倒,滾燙的茶水灑在絮饒手心,燙紅一片。
季景黎趕忙收回心思,拉過她被燙傷的手,心疼道:“痛不痛?我去尋些藥膏來。”
絮饒收回手,也從方纔的尷尬中緩過神來,故意學了他之前安慰杜幽月的那番話道:“還好,天氣晴暖,想是一兩日就能好。”
“……”
季景黎聞言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時,絮饒已淺笑着推門出去。
*
從探花閣出來後,沒走多遠,絮饒見裴靈竟是在路旁等她。
“饒姐姐,”裴靈走過來擔心道,“方纔聽長公主說你打碎了瓷瓶,我……”
“沒事了。”絮饒拉下衣袖遮住被燙傷的手心,笑道,“師郎好心幫我解圍,所以不用擔心了。”
“這樣啊。”裴靈點頭叮囑道,“日後饒姐姐在書院有了難事也可來找靈兒幫忙,我會竭盡全力與你分憂的。”
“嗯。曉得了。”嘴上這樣說,其實絮饒卻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拉着她詢問道,“詩文都背得如何了?可還有哪裡不懂的?”
提及此事,裴靈瞬間變得愁眉苦臉,但還是勉強擠了個酒窩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缺的那些講學都由饒姐姐抽空給我補過來了,剩下的多背背就好,不用再爲我操心了。”
“那便好。”
知道她的憂慮,但絮饒也不願戳破。只美目流轉間神秘道:“不過,我大致猜出師郎會考哪些題目了呢。”
“真的?”
“你想啊,師郎的那些風流名聲傳了這麼多年,總不會全是無中生有的罷?”絮饒壓低了聲音,湊在裴靈耳邊俏皮笑道,“所以啊,你就挑那些情情愛愛的詩文來背,絕對照得準!”
“………………似也有幾分道理,不過……”
看裴靈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絮饒也忍不住被自個方纔的話給逗笑,輕捏了下她滿是糾結的小臉道:“好了,聽我的沒錯,先挑這些詩文來背就好。”
“……好罷。”
角落裡追出來的季景黎看她們說笑着走遠,低頭看手中的藥膏,無奈笑道:“阿饒啊阿饒……”
*
回到探花閣,季景黎重新提起畫筆作畫。窗外日頭一寸一寸的下落,原本只是一尊菩薩的畫紙上漸漸現出一座廟宇,廟中女子身披色彩斑斕的百花裙,正虔誠的在菩薩前祈禱。
耳邊仿若再次響起那日在廟門外聽到的話語。
“古有風流韻事多情郎,亦有忠貞不渝癡心女,卻甚少有從一而終、磐石無轉移之美談。私以爲兩情相悅者,可平、可淡、可俗凡。惟不可散。不求感天動地泣鬼神,願只願,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