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等裴靖堯這邊的消息, 但他卻像是失蹤了一般,連着幾日沒有半個音信。也不好朝裴靈打聽,所以只能等着。而那日之後絮饒每次看到魏王, 看到他溫潤的笑容, 總是下意識的避開。
到底爲什麼會避開?是在躲避什麼?她自個也不是很清楚……
七月初六這天, 好多小姐都在談論着明日七夕晚上逛廟會的事。因爲是難得可以晚上出門的機會, 所以都興高采烈的談得開心。
裴靈也是湊到絮饒跟前, 小聲羨慕道:“聽着會是很熱鬧的樣子呢,我都好久沒有在京城逛過廟會了。可惜明日要隨府上人一起去宮中赴宴,沒辦法出去玩。”
“着實可惜, 我還想着明日你我可以玩個開心呢。”絮饒同樣爲她惋惜並安慰道,“不過宮中赴宴想來也很好, 又有家人的陪伴, 到時候定也熱鬧。”
“或許罷。”裴靈想了想, 突然眸子一亮,欣喜道, “說不定可以見到哥哥呢!”
“……”
絮饒聞言心中一動,就連靈兒都幾日沒見過他了嗎?於是試探問道:“裴世子不在府上住着?”
“唉,”裴靈無辜嘆氣,“住着是住着,可是哥哥他卻整日忙得不見人影, 且是個從不主動帶信兒的, 我這做妹妹的都不知道他跑去哪裡了。”
絮饒回之以淺笑。心裡對靈兒的話不是一般的贊同!裴靖堯他最拿手的本事估計就是隱身匿跡了。
*
今日魏王季景黎講解詩文的時候, 有意無意提了不下三次他探花閣內的花都敗落了。雖然是當着淑雅園內所有小姐的面說的, 但絮饒總覺着似是故意在說給她聽。要知道從會試那日到現在兩人連話都未說過, 她自也沒有去換過閣內瓷瓶裡的鮮花,想來的確已經枯萎。
所以晌午的時候, 絮饒猶豫了片刻,便如往常那樣採摘了新鮮的花束去往探花閣。
到那裡之後,推門而入,並沒有多少意外的看到窗前正提筆作畫的季景黎。
沉默着去換瓷瓶裡的花束。而季景黎則看她一眼後,狀似不經意的輕笑道:“這幾日一直怏怏不樂,可是本王惹你不開心了?”
把花束中看着繁雜的幾枝花條折去,絮饒淡淡道:“師郎說笑了。”
季景黎無奈放下手中畫筆,走至絮饒跟前,然後從身後攔腰將她抱住,笑着戲謔道:“阿饒又說謊了,難道你不是因爲吃醋而在跟本王鬧脾氣嗎?”
先是被他曖昧的擁抱驚住,接着又因他的話而徹底愣住,忘記應該從他懷中掙脫,茫然道:“吃醋?”
“不是嗎?”季景黎低垂的眸中閃過狡猾笑意,如孩子撒嬌般溫柔道,“那日你可不就是因爲看到本王將馬車借於你的姐姐杜幽月而生氣了嗎?真是可愛呢。”
“……”
溫熱的鼻息離她越來越近,絮饒心思也一步步的被打亂。真的是這樣嗎?她是因爲看到魏王在明確對她表明心意後還與姐姐關係甚好而心裡不舒服?以至於連着幾日都想躲開他的嗎?
那她那日隱隱的失落是來自哪裡?
絮饒失神着沒說話,季景黎繼續在她耳邊低聲誘惑道:“阿饒啊阿饒,何時才能饒過你的敏感忐忑,試着接受本王呢?”
“我……”
“噓——”
季景黎指尖輕按在她脣上,止住了她要說的話,深情道:“不想勉強你,但你的若即若離委實把人心抓得牢牢的,讓本王忍不住時時刻刻想有你伴在身邊。半日也不願再等。所以,莫要再拒絕逃避了,可好?”
“……”
她承認她心裡對他有好感,同時也承認她不知何時在情/事上變得敏感,不論何種情況,不論對誰,都在找着各種藉口躲避或試探,不敢輕易邁步。
那麼如今,要動搖嗎?
絮饒輕輕的閉上眼,恍然想起前世倒在火場裡的時候,昏沉中有人衝上來憐惜的將她攬在懷裡,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給了讓她心安的溫暖。
而那個人,便是此時此刻同樣站在她身後將她攬在懷裡的魏王。
所以,或許……
或許她前幾日的失落是因爲知道蠻徒被滅口,等了有段時日的線索再次被切斷,而因此遷怒與人的罷。
有花香盈入鼻端,絮饒擡眸看向屋內的大小花束,除了眼前的這個,其他的都是淑雅園中其他小姐送來的。
於是偏頭道:“既然閣內鮮花滿放,想來也是不缺我採摘的這束,日後就不過來送了。”
看她終於鬆了口露出笑容,季景黎打趣道:“還說沒吃醋呢。”
絮饒也不反駁,嘴角輕揚,眸中是極爲認真的神色:“花固然好看,且各有姿色,但都收在屋內的話,再怎麼擺弄安排,都會顯得雜亂繁多,甚至可能氣味相沖擾了清淨。”
回頭對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人心也一樣,在意的東西容得多了,心思便會被瓜分,會漸漸變淡。如若真是這樣,那我寧可半點不要。”
聽出她字裡行間的意思,季景黎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窗外,笑着道:“城西的月老廟附近有座橋,被人稱爲鵲橋,橋邊種滿了連理樹。每逢七夕都會有人相攜前去,把寫有心願的錦帕掛於枝葉上以求良緣。如果是阿饒,會寫什麼呢?”
桌案上擺放有筆墨,絮饒拿出隨身帶着的錦帕。乾乾淨淨的雪白帕子上沒有絲毫花紋點綴,純潔美好。
“不求感天動地泣鬼神,願只願,一生一世一雙人。”
提筆在帕子中央慢慢寫下個簡簡單單的“諾”字。
季景黎流光四溢的眸中有些許恍惚,將錦帕提到眼前,溫柔的輕吹,好讓上面的墨跡幹得快些。
承君一諾,必守一生。
俯首在絮饒耳邊輕吻,垂眸掩去從未在人前展現過的複雜情緒,將錦帕收好,並低語道:“明日橋頭,等我。”
絮饒臉上紅霞未褪,心口莫名顫動個不停,掙開他的懷抱後急匆匆地走至門邊,才稍微清醒些,回頭柔聲道:“我不喜等人,且明日可能會有大雨,下雨前不來,就當你反悔。日後…………日後再不提此事。”
在她打開門扉的時候,身後傳來淡淡的應聲。
“好。”
而等絮饒走遠,旁邊的假山後面才繞出一個身影。一襲煙綠色羅裙裹身,腳下是隨着怒氣被折斷的滿地殘枝。
終於放下架子,也捧了鮮花來送的————杜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