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堯挑眉道:“願聞其詳。”
“咕……嚕…………”
要說的話被肚子的叫喚聲搶先一步發出,絮饒半張了嘴,尷尬的愣住。隔得這麼近,他定是聽得更清楚了。
忍住笑,裴靖堯從矮桌上捏了一塊兒糕點,朝絮饒喂去。
“不用,”絮饒偏頭躲開,儘量忽略內心裡的不自在,淡靜道,“日後世子若能護我平安,幫我查清楚一些事情,那藥引的事,我便都聽你的。”
“理所應當,畢竟……”將酥軟的糕點湊到絮饒脣邊,眸中平白多出幾分曖昧神色,語調陰涼詭異,“你的命就是爺的命…………根。”
“……”
“張嘴,”不滿於她的拒絕,裴靖堯開口道,“剛說要聽我的,這就反悔了?”
“這麼說,你是應下了?”
趁着她說話的間隙,裴靖堯終於如願,把糕點餵了進去。
“當然。”
“那……”嚥下口裡的,絮饒擡手推開他又餵過來的糕點,抿脣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說。”
“你我之前相識一事不可對他人說起,且日後還請世子爺對絮饒以禮相待,莫再仗勢欺人,隨意逗弄。”
俯首貼近她,氣息相融,以孤狼狩獵的姿態舔去她脣邊的糕點碎屑:“有待考慮。”
“你……”絮饒輕顫,堅定道,“你若做不到,那先前談的交易一事,就當我沒說過!”
“嘖,這脾性……爺喜歡。”裴靖堯重又靠回車廂壁上,捏了一塊兒糕點湊她脣邊,勾脣道,“乖乖吃了這糕點,我就應你。”
絮饒頗爲懷疑的看向他,美目流轉間,挑釁道:“你發誓?”
“……”
他就那般不可信?裴靖堯無奈,把糕點餵給絮饒,然後豎起手指,誠懇道:“我裴靖堯對天發誓,日後不經你允許,絕不做出格的事。”
初次聽他自道名姓,未能聽太清楚,絮饒被口中的糕點給噎住,疑惑道:“妖精?”
“……”這麼久了,竟是不知他名字?就不在意到這種程度?
絮饒也意識到似是說錯話了。躲開他陰沉的目光,從矮桌上倒了杯茶水來喝。雖說之前知曉他身份了,但卻沒有留心此事,向人詢問過他的名字,纔會一時給聽錯了。
小飲一口茶水,絮饒淺笑道:“師兄這名取得真妙。”
倒過來念,甚是符合他陰晴不定的古怪性子。
“師兄?”裴靖堯私下琢磨她這聲平平淡淡的稱呼,忽然覺得心裡不痛快。
看似親暱,實則……疏遠,不如“裴六郎”來得順耳。
不過,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既然喚我師兄,那你豈不是也爲妖精?且是最會磨人的。”
裴靖堯拿過絮饒手中的茶杯,示威一般,當着她的面,把她用過的茶杯湊到了自己脣邊。
見此,絮饒面上一燥,伸手就去奪。
茶杯搖晃中,有茶水抖落,沾溼了裴靖堯胸前衣襟。
放下茶杯,裴靖堯眯眼冷笑,攔腰緊緊抱住了絮饒,下巴抵在她額頭上,並握着她的手按在了他胸前潮溼處。
“今日你且給爺捂幹了,再走。”
手心透過微溼的衣襟,可以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絮饒有些疲累,不想再與他鬧,遂溫順的靠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這樣也好,他與她,相互利用。
誰也不恨誰。
誰也不愛誰。
**
回府上後,絮饒在自個院內歇息。吩咐紫蘿前往老祖宗院內報個平安。
想來消息定已經傳到府上了,依着老祖宗的性子,定是要擔心。
過了好大會兒才見紫蘿回來,絮饒不由疑惑。
“老祖宗那邊…………還好罷?”
“唉,”紫蘿輕嘆,“老祖宗聽聞小姐乘坐的馬車驚了馬,擔心之下,頭疼病又犯了,身子不順暢,在院中休養呢。”
絮饒聞言起身,着急道:“這麼嚴重?我過去看看。”
“小姐安心休養,還是莫要去了。”紫蘿扶她重新躺回榻上,輕聲勸道,“此時老祖宗想也不願多見人。”
看紫蘿欲言又止的模樣,絮饒蹙眉沉思,這裡面似是有什麼隱情。
斟酌一番,她決定問個明白,於是道:“府上可是還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紫蘿搖頭道。
“那我怎麼看你面色不對?”
“奴婢…………”紫蘿眼神閃爍,“奴婢不敢亂說話。”
絮饒看她不說,故意裝作要起身的樣子,激她道:“定是我沒有親自過去給老祖宗報平安,老祖宗生氣了,我這就過去賠罪。”
“小姐別急,”紫蘿忙攔着她,支支吾吾道,“真的沒什麼事,小姐好好休息。”
絮饒拉過她的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輕柔勸說道:“我回府上沒多久,府上好多事情,甚至好多規矩都不知,紫蘿之前都是在老祖宗跟前服侍的,若有什麼,還得多多提醒我。以免我不小心衝撞到她老人家。”
見絮饒如此執着,紫蘿拗不過,猶豫片刻,只得掩脣湊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不知,當初先國公爺就是這般,好端端的外出,無故驚了馬,回來後一病不起,不過短短几日,就……就…………”
頓了頓,才繼續道:“當初老祖宗受了刺激,今日聽聞小姐也險些因爲馬驚出事,心裡受不住,這纔給病倒了。”
竟是這樣嗎?
絮饒呆呆的躺回榻上。先國公爺,也就是父親嗎?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從別人那裡聽得有關父親去世的事情,心思不禁有些沉重。
不論是她,還是孃親,當年被趕出國公府遭逢禍事後,心底都是期盼着能有一日可以與父親團聚的。
然,天不隨人願,偏狠心造就了一出遺憾頗多的生離死別。
悲傷之餘,絮饒突然想到今日在馬車上,裴六郎提醒她說要她提防着點杜幽月,說驚馬之事應該與她有關。
既然她的這次意外是有人蓄意謀害,那父親的呢?父親當初真的僅僅是因爲意外嗎?
她總感覺,好多事情都太過蹊蹺。
腦中冒出的這些猜測讓絮饒更加堅定了同裴六郎做交易的心思,不論付出何種代價,她一定要,儘快把弄個清楚明白,毫不手軟的反擊回去!
*
夜深天涼,彎月高懸。安靜的屋內突然傳來聲響。
薛氏猛然起身,驚道:“誰?!”
那人並不說話,只陰涼的冷笑,慢慢靠近牀榻。
聽出是誰,薛氏拳心緊握,不再言語。
單薄的帷帳被挑開,隨着那人的進入,帳內多出幾分寒涼氣息。
“多日不見,憐兒可曾想我?”
幽香四溢,薛氏身子逐漸變軟,低沉且壓抑的喘氣聲蓋過她隱忍的悶哼,繞在帳內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