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看裴靈面色不對，絮饒以爲她已是找到結伴的人了，不好回絕自己纔會這樣的，於是笑着道，“你我是好姐妹，靈兒有話直說便好。”
聽她似是有所誤會，裴靈忙解釋道：“我沒有不願與饒姐姐結伴的意思，而是…………而是我生來記性不好，曲子稍微複雜點兒便老是記錯曲譜，與我一起的話，怕是會拖累饒姐姐。”
她記性不好這點，絮饒在之前的接觸中也發現了。此時看她情緒低落，曉得她的心思，便柔聲安慰道：“無妨，選個簡單點的就好。”
“可……曲子若是過於簡單，豈不是會讓饒姐姐在才藝上輸人一分？”裴靈誠心道，“依着饒姐姐的資質，稍稍用些心思，定是可以奪得‘花主’頭冠的。若是因我耽擱了，未免太過可惜。”
靈兒能細心爲她着想，絮饒很是感動。不過，她其實對‘花主’之名沒多少心思，所以垂眸道：“實不相瞞，如今我身處孝期，最多就是在鬥花會上露個臉面，不與府上抹黑便好。至於爭當花主去廟裡給人祈福一事，還是由他人來做更好些。”
聽絮饒聲音裡帶上幾分淡淡的憂傷，裴靈輕抿脣，不知如何安慰。默了會兒，笑着岔開話頭道：“那說定了，鬥花會那日饒姐姐與我合演好不好？”
“嗯。”絮饒點頭，“曲子就由靈兒來定罷。”
“那……‘結緣曲’行嗎？”裴靈開心道，“我很喜歡這首曲子呢。”
“好。”
兩人正聊得開心，聽周圍突然安靜下來。擡頭看是魏王季景黎走了進來，在他身後跟着一個抱了古琴的書童。
只見書童把琴安放於桌案上便退下了，而季景黎則輕搖摺扇，緩緩道：“今日講解古琴曲，至於講哪首曲子，則由你們來定。第一首…………”
細長的桃花眸微眯，流光劃過屋內每一位小姐，然後移步朝絮饒這邊走了過來。
絮饒心思細膩，昨日看他拿了折斷的蘭花從她眼前走過時，還是感覺出他隱含的怒氣了的。如今看他走過來，含了濃厚戲謔的眸光似是落在她身上，又似不是，像那映在湖裡搖曳的月影，惹人心亂。
隨着他腳步的輕移，越來越短的距離中，絮饒氣息逐漸薄弱。終於，月白色的衣袍輕飄，不經意間掃過絮饒的手臂，止了她的呼吸。
低垂了頭，尚在稍許無措時，眼角餘光卻見他並沒有在她跟前停下，而是毫不猶豫的越過她停在了後面靈兒身邊。
“裴靈？”聲音低柔清潤。季景黎以摺扇輕挑她的下巴，笑着道，“第一首曲子便由你來選罷。”
“啊？”裴靈原本以爲師郎會選絮饒無疑的，所以季景黎與她說話時便有些怔愣，等反應過來後臉一下變得通紅，靦腆道，“嗯。”
然後在他的示意下走到前面，撫琴奏曲。正是方纔與絮饒提起的那首結緣曲。
琴聲悠悠，曲調歡快，絮饒卻不怎麼聽得進去。心裡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片刻之後，擡眸看已返回前面含笑傾聽的季景黎，忽然無端生出幾分空落落的失望。
一曲作罷，短暫的沉默中，不知是誰小聲道了句：“怎麼聽着不對，是不是哪裡彈錯了啊？”
聞言，裴靈尷尬的抿脣。倒不是哪裡彈錯了，而是多久不彈琴，中間偶然斷片兒想不起來，曲調不連貫，所以讓人誤以爲有彈錯的地方。
氣氛略怪異，季景黎示意裴靈回她位置上，然後笑着道：“結緣曲。心悅君兮君不知，掩埋心思，坐盼君至。方纔這曲偶有停頓，想是裴靈爲使本王講解方便，別出心裁而故意爲之，倒是與曲中情意甚是應景。”
如此一說，氣氛緩解許多。裴靈也暗暗鬆口氣，看季景黎談笑間眉眼風流，惹得屋內一大半的小姐都眼含情意的靜聽。於是忍不住湊在前面絮饒耳邊低聲打趣道：“這般溫柔有才，難怪能虜獲衆小姐芳心。饒姐姐日後怕是要惹得衆多羨妒啊，嘖嘖。”
絮饒聞聲啞然，這靈兒……
不過，這番話卻是提醒她想起一些事。爲證實心中猜想，側首向斜上方的杜幽月看去，細心留意她的眼神動作，果然察覺出幾分不尋常意味來。
先前她曉得杜幽月與薛成玉定有婚約，所以某些事情並沒有往深處想。如今想來，杜幽月之所以處處想要踩低她，應該不僅僅是因爲她的庶女身份，魏王也佔去很大一部分原因罷。
前世的時候，不就是聽說了魏王向她提親的消息後，不顧平日的清高模樣，貿然把事情鬧到了老祖宗跟前，生生給她難堪的嗎？
想到當初她們母女給她的逼迫羞辱，絮饒心思低沉。老天有眼，讓死於冤屈的她重活一世，那便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徹底翻身。多多提防，對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絕不隱忍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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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到書院酒樓用過飯食後，絮饒照常避開紫蘿與墨柳她們，聲稱歇息，獨身去了掛有紅結的房間。
推門見裴六郎竟是身披軟甲，腰佩長劍，坐於桌案邊等她。
不用提醒，絮饒自覺上前，先是端起桌上的藥碗把藥湯喝下。然後聽他沉聲道：“我待會兒有事，時間不多，所以長話短說。”
“嗯？”
“昨日安排去給周氏看病的人回來了。”
知他說的是車伕馬佑的孃親，絮饒放下空藥碗，屏息道：“如何？可還能治好？”
似是不忍看她失望的樣子，裴靖堯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默了片刻纔開口道：“病因蹊蹺，不容樂觀。”
絮饒聞言皺眉，周氏可以說是最爲至關重要的線索，如若她治不好的話，那要再從哪裡下手呢？暫時沒有頭緒，她不由失落嘆氣。
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裴靖堯將手中的佩劍置於桌案上，溫熱的手掌安撫性的輕放在她頭髮上，緩和語氣道：“可還記得兒時給你孃親看病的玄空道長？”
絮饒點頭，她當然記得。當初孃親性命垂危，半隻腳都踏入了鬼門關，千辛萬苦請來的郎中都生不出有用的醫治方法。還好那時遇見了裴六郎，由他出手幫忙請的玄空道長，纔有幸將孃親的病給控制住……
眼下聽他再次提及玄空道長，絮饒重新燃起希望，道：“可以再次把道長請來給周氏看病嗎？”
裴靖堯修長的手指從她發間穿過，安慰道：“玄空道長醫術精妙，素有賽華佗之稱。請他治看的話，應是會有轉機。我鎮國公府與他也算是有淵源，請他出面不難，只是他前些時候外出雲遊，並不待在京城，所以要等上些時日。”
只要有一絲希望絮饒都不會輕易放棄。於是她目光堅定道：“我可以等的。”
臨了，又眸光柔軟的輕聲道：“多謝你了。”
重逢以來，很少見她在他跟前這般乖巧的模樣。裴靖堯竟是有些不習慣了，俯首慢慢朝她脣邊湊去，看她轉眼變了臉色，怒目瞪他。勾脣輕笑出聲來，放過了她。
然後拎起腳邊的一隻貓咪放入她懷中，道：“喜歡貓，我不在的話，便逗貓玩罷。”
絮饒偏頭不理他。惱他總是這樣時不時的捉弄她。
而裴靖堯則提劍向外走去，走至門邊的時候，想起什麼，頓住腳步回頭道：“日後若是不見我，那應是有事耽擱了，便不用等了。”
絮饒卻是垂眸逗弄懷中貓咪，恍若未聞。
等不等是她的事，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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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饒今日回府的途中只收到了兩盆貴公子送的花，想是有心送花的公子都送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日估計會收到的更少。
不過，這些她並不怎麼在意。有就收着，沒有也不渴求。
回去後，想把這兩盆花與之前收到的那十幾盆給放在一處，然而在院內轉了一圈，卻愣是沒看到那些花的影子。
絮饒疑惑，早上走的時候還有看到，短短一日，怎的都憑空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