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事了。黑夜和常龍雙雙向沐晚請罪。他們擅做主張,走了一趟冥司。
旁邊,香香搶着坦白:“是香香漏了消息。”
這是明擺着的嘛。沐晚用腳趾頭也猜得到。沒有理睬香香,她挑眉問前面兩個:“你們去冥界做什麼?”
“告狀。”黑夜答道。
原來,他和常龍先去京城的城隍廟,找城隍爺交涉,質問他,丁家的行徑令人髮指,城隍爺爲什麼不作爲。
結果,城隍爺攤着手,一臉無辜的告訴他們,事情發生在他到任之前,而且按照冥司的相關規定,事到如今,已經過了追訴期。
也就是不管嘍!
黑夜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當胸一把提起城隍爺,掄起拳頭就要打。
城隍爺不過是鬼將修爲,嚇得面無血色。
還好,常龍攔住了黑夜:“黑爺,時間緊迫,現在不是教訓人的時候。走,我們馬上去冥司,直接找副判大人。”
也對,正事要緊。黑夜將城隍爺扔在地上,與常龍急匆匆的去了冥司。
副判大人恰好不在。兩名鬼差熱忱的接待了他們倆,請他們去旁邊的耳房稍坐片刻,說副判大人很快就會回來。
兩人在裡面等了一盞茶的工夫。一名鬼差進來,很抱歉的告訴他們倆,臨時有事,副判大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鬼差說完,嗖的逃出了屋子。
竟然用了速行的法術!常龍當即發現事情不對頭,連忙拉着暴怒的黑夜離開耳房。
一出門,兩人愕然的發現,外面竟然已經過了大半天!冥司各部竟然已經下衙了!周邊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也看不見。
常龍回頭再看,哪有什麼耳房!那一處空蕩蕩的!
這時,黑夜也發現了這一點。
見識過沐晚的空間,他們倆自然很快就意識到,上當了!剛剛他們被騙進了一個類似於空間的存在。裡頭的時間流比外面要慢得多。
佈局之人的意圖很時顯——拖住他們倆!
該死的!
兩人都氣到爆。
黑夜刷的召出了圓月彎刀。
常龍很快冷靜下來,拉着黑夜直往外衝:“快,姑娘怕是有危險!”
經他提醒,黑夜也立刻意會過來——佈局之人爲什麼要作局拖住他們倆?還不是因爲他們倆都是姑娘的好幫手!
還好,路上無人阻攔。兩人一路疾行,跑到忘川河,然後直接飛越過去——忘川河就象是一條稀釋了近萬倍的弱水河。在空間裡的弱水灣,兩人練習了百來年,皆能在弱水上來去自如。所以,飛越忘川河,只能說是小菜一碟。
兩人一邊趕路,一邊通過法力傳音,交流想法,很快達成共識——冥司處事不公在前,知錯不改、故意拖延在後。也罷,你不講規矩,就休怪我不遵天道!丁家,滅定了!
剛好,兩人趕到時,正好看到天地變色,城隍爺在用天譴威脅沐晚。
冥司,還能更無恥一些嗎!兩人都快被氣笑了!
不就是一重業火嗎!大家一起扛!
所以,滾一邊兒去,小城隍!
沐晚聽完,感動不已。因爲契約的緣故,她很清楚,常龍和黑夜剛從冥界回來。那時,她還以爲兩人是在冥界打聽到了什麼,比如說,得到了副判大人的暗示或明示之類的,這才態度如此堅決,視天譴於無物。
不想……想到這裡,她慚愧不已。
香香也羞愧得滿臉通紅——身爲本命守護獸,她差夜哥哥和老常太遠。
常龍見狀,連忙換了個話題,用佩服的口吻說道:“姑娘放走丁大夫人一房人,如此一來,算不得族滅丁家。故而,天道纔沒有降下天譴吧。姑娘的謀算,令人佩服之至。”
“非也。”沐晚擺手笑道,“此事,我全是順心而無,沒有任何的謀算。”
她本人是做足了挨天譴的準備的——修士行事,講究順從本心。丁家不滅,她恨難消。既是順心而爲,就算是被一重業火焚燒七天七夜,她也永不言悔。
而放走丁大夫人一房人,也是她的本心。正如香香所言,丁大夫人母子倆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足以證明,他們與丁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類人。他們心中是有正義的,並且也一直在堅守正義。沐晚很欣賞這對母子,所以,即便是盛怒之下,她亦能放走他們。
香香聽完她的解釋,終於明白了——原來,姐姐雖然憤怒,但是至始至終都是理智的,而並非她以爲的被氣昏了頭。夜哥哥和老常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堅決的支持姐姐。
這樣一想,她心中的愧疚更甚。她以爲自己是爲了姐姐好,而實際上,她卻成了障礙。
“對不起,姐姐。”香香勾着頭,不敢直視沐晚,“香香錯了。”
沐晚心裡很清楚,香香阻攔,是爲了自己好。只是,她不需要這種好,也很反感這種好。是以,這一次,她打定主意,想要讓香香長點記性。
然而,看到香香這副樣子,她的心又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嘆了一口氣,她故意問道:“知道錯在哪裡嗎?”
香香懊惱的絞着手,老老實實的答道:“姐姐待香香很是坦誠。所以,香香要是心中有疑惑,就應當直接問姐姐,而不是胡亂猜測,更不應該替姐姐做決定。”說着,她擡起眼簾,飛快的偷瞄了一眼沐晚,紅着臉再次請罪,“姐姐,香香真的知錯了。請姐姐責罰。”
旁邊,黑夜和常龍也很默契的一起再次請罪。
沐晚欣慰的看着他們三個,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們倒是挺齊心的啊。”
要是擱在前世,女皇說了這麼一句,常龍肯定會心中惶恐不已,唯有趕緊的跪下請罪。但是,他知道,沐晚不是。是以,他只是坦然的笑了笑,並沒有辯解的意思。
黑夜也是如此。
香香更加羞愧——夜哥哥和老常都是被她連累的呀。
沐晚瞥了她一眼,強忍着笑意,嗡聲說道:“既是知錯了,那麼,今天之事,就此揭過。下不爲例。”
啊,姐姐原諒我了!香香歡喜的擡起頭來,笑得眉眼彎彎,使勁的點頭:“嗯,香香知道了。”
黑夜和常龍也齊齊稱“是”。沐晚寧願遭天譴,也要爲冤死的親族討一個公道。經此一事,他們心中更加臣服,唯其馬首是瞻。
說揭過,就揭過。接下來,沐晚道出自己的打算:“當年,沐家的旁枝都搬走了。丁家的消息傳出去後,那些旁枝的後人要是還記得當年之事,定是要尋回來祭祖,哭一哭冤的。所以,我想等他們到了之後,再按計劃南下。”
黑夜問道:“姑娘想與他們相認?”
沐晚搖頭,惆悵的答道:“經一事,長一智。如今,我才真正領會到什麼是仙凡有別。我暗中見一見他們,也是徹底的了卻這段塵緣。”就算是在修真界,祖上出了一個化虛真君,若是後輩平平,撐不起門戶。一旦化虛真君殞落,十有八九這個家族也離滅門不遠了。更何況沐家只是凡人家族。
果然如其所料。丁家之事象插上了翅膀,很快傳出了京城。
兩個來月後,有一支披麻帶孝的車隊風塵僕僕的走進了沐家鎮。
這支隊伍一下子抓住了所有好事者的眼球。
出人意料的是,他們顧不得安頓下來,興高采烈的欣賞完了丁家的廢墟之後,竟然從車上搬下大捆大捆的煙花爆竹,象過節一樣,熱熱鬧鬧的放了起來。
放完之後,他們在一位長者的帶領下,來到被夷爲平地的丁家墳山前,擺上香案、祭品,嘩啦啦的跪了一地。
那位長者還寫了祭文,跪在最前面,大聲誦讀。
看熱鬧的人羣裡也有識文斷字的,聽得明白——呀,這些人都是沐氏子孫,是來祭祠他們的列祖列宗的。
喲,沐家鎮以前真的有沐家人。
啊?丁家的祖上原來是個倒插門的贅婿,謀財害命、刨人家祖墳、挫骨揚灰、強佔了人家的祖墳山……天啦,簡直是壞事做絕!
怪不得丁家被老天爺一把火全給收了!
……
哎喲喲!人羣裡炸開了鍋。
人羣裡有兩個相貌平平的年輕男子相互使了一個眼色,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沐家人哭祭完後,在沐家鎮包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當天晚上,這家客棧被金吾衛包圍了。新帝身着便裝,親自駕臨客棧,找沐家人詢問祭文上提及之事。
沐家人自然是托盤而出。不過,當年娟姐兒是叫各房發了毒誓的,無論如何也不能對外人透露仙姑之事。而這一支的祖上也從沐家長房的滅門之禍裡得到了血的教訓,至死都沒有透出仙姑之事。所以,這支沐家人並不知道祖上曾出了一位仙姑。就連那隻紙鶴也只是被當成族徽傳了下來。
新帝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鬱悶不已。
接下來,陸陸續續又有三批同樣打扮的人趕到沐家鎮。他們也自稱姓沐,也是以紙鶴爲族徽。
於是,大家湊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又祭了一次祖。因爲所有人都堅信沐家能沉冤得雪,定是沐聖爺爺庇護。所以,第二天,他們都換上青袍、青衫去除魔觀燒香酬神。本來還想湊份子,打場醮,以謝神恩的。可惜,除魔觀是兩朝的皇帝道觀,而他們都只能算得上是富足的書香門弟,身份有限得很,還不夠格在除魔觀打醮。
冬日將至,大家都趕着回去過年,便相互道別,踏上了返鄉的路。
新帝陳天寶派密探全程盯梢,覺得沐家與沐聖應該沒有多大關係,心事漸息。沐家與丁家的恩怨是前朝之事,他也懶得多管,甚至於在心裡沒少笑話老燕家識人不清。京城裡最大的戲班將這段故事排了一出新戲,他還帶着暗衛微服去看了一場。
回到宮裡,他還向皇后推薦了這齣戲。
隔幾天,皇后把這個戲班召進宮裡,宣已經出嫁的公主、駙馬們一同看戲。結果,大冷的天,公主、駙馬們無不嚇得後背盡溼,從此行爲收斂了許多。
至於丁家的姑奶奶們,沐晚本着“罪不及出嫁女”的原則,放過了她們。但是,世人卻沒有這麼寬容。從此,她們好比是被打上了無形的“賊”字烙印,在世人面前毫無信用可言。而她們自己也終日活在遭天譴的恐怖之中。爲此,絕大多數的丁家女兒們選擇了吃齋唸佛,與人爲善。漸漸的,周邊的人又重新接納了她們;也有一些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們很快被周邊的人唾棄,唯有自掛東南枝,了結殘生。
當然,這是後話。
沐晚等人也全程圍觀了沐家人的這次行動。四支隊伍返程時,常龍派了阿一他們暗中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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