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孟元珩心心念唸的沈千沫,此時在雙溪村卻是不勝其擾。
“謝神醫,謝神醫,你在家嗎?”一個猶如魔音一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正在廚房幫顧大嫂一起做飯的沈千沫皺了皺眉,鬱悶的暗歎一聲。
她很想當做沒聽見,可是屋外那個聲音一直堅持不懈的傳來,終於顧大嫂聽不下去了,她朝沈千沫無奈的笑了笑,放下手上的活,走出廚房,把院門打開。
門外,是一個五官頗爲清秀的年輕人,只是頭髮凌亂,衣着隨意,看上去顯得有幾分不修邊幅。
見到顧大嫂,年輕人咧開嘴角笑了笑,露出兩排白牙,巴巴的問道:“顧大嫂,謝神醫在嗎?”
顧大嫂側身讓年輕人進了院門,奉勸道:“百里大夫,你如果找謝姑娘還是爲了求她收你爲徒這件事,還是趁早別多費口舌了,謝姑娘不會答應的。”
顧大嫂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可是也看的出來,自家男人救來的這個姑娘,無論是氣度,還是學識,都是拔尖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他們沒有問她爲何會孤身一人流落在雙溪村,因爲這姑娘已經坦然跟他們說過,自己的夫君在錦陽關,或許正在四處尋找她,所以等她養好身子,就會趕去錦陽關跟他會合。因此,就算謝姑娘醫術再高明,她也不可能在雙溪村收徒的。
年輕人敏捷的鑽進院子,直接便往廚房走去,邊走邊說道:“顧大嫂,常言說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就不信謝神醫是鐵石心腸,只要我表現出足夠的誠意,謝神醫一定會被我感動的……”
他一路唸叨着,在見到廚房門口那個沉穩冷靜的身影后,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高聲叫道:“謝神醫,謝神醫,我知道哪裡能找到重樓草了!”
看着這個向她一路飛奔而來像是獻寶似的年輕人,沈千沫也真是無語了。早知道這個百里笑這麼難纏,她是寧死也不會在他面前顯露出她會醫術的。
沒錯,這個年輕人,就是雙溪村唯一的那名大夫,百里笑。
而她口中的謝神醫,自然就是沈千沫了。
無論是國公府大小姐還是未來煊王妃,自己的身份總歸是敏感,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顧大哥顧大嫂問她名諱的時候,她便撒了個謊,稱自己名叫謝千百。
謝是她的母姓,而“千百”二字當然取自“阡陌”。雖然在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撒謊好像有點不道德,但是她更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現在只想儘快養好身體,然後想辦法回到錦陽關去。
近日,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這種感覺讓她很是擔心孟元珩。
百里笑口中的重樓草,其實是一種在南方比較普遍的草藥,因此在段老頭的醫書中它出現的頻率很高,功效主要是清熱解毒,消腫止痛,對治療疔瘡癰腫、咽喉腫痛、蛇蟲咬傷、跌撲傷痛、驚風抽搐等效果極好。
可是這種草藥在北方卻不常見。幾日前村裡有個不滿週歲的孩子忽然驚風之症發作,由於發病較急,孩子一直抽搐,等父母發現時已經陷入昏迷,生命垂危。
百里笑雖然也知道這是驚風之症,無奈他從醫時間不久,而且在兒科方面顯然經驗不足,面對着又小又軟的嬰兒,他一時居然無從下手。最後還是沈千沫看不下去,接過他手中的銀針,一番扎針施藥面不改色,氣定神閒,下手又快又準,把百里笑看的是目瞪口呆,佩服的五體投地。
自那之後,百里笑便一直陰魂不散的跟在沈千沫身後,自作主張的開始喚她“謝神醫”,嚷着要拜她爲師。被他這麼一叫,村裡的百姓也都開始喚她“謝神醫”了。沈千沫不勝其煩,便拿段老頭醫書上的內容隨便應付了他幾句。沒想到這個百里笑卻是個醫癡,對醫術懷着一種異乎尋常的狂熱。她上次也不過是隨口提了一下重樓草,這傢伙居然一直孜孜以求的尋找到現在。
百里笑所說的能找到重樓草的地方,是在距離雙溪村十餘里以外的一座名叫幽冥谷的山谷內。
而幽冥谷位於北狄境內。
不過越境採藥這種事對於百里笑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這次他之所以特意跑來跟沈千沫彙報,是因爲他不認識重樓草長什麼樣兒,想叫沈千沫跟他一起去。
看着一臉諂媚的百里笑,沈千沫挑挑眉,想着一個多月沒出過雙溪村了,出去走走也好。順便還能探聽一下外間的消息。
兩人打點了一下行裝,各自背了一個簡單的包袱,便從雙溪村出發,一路往北向幽冥谷方向行去。
爲了出行方便,沈千沫做的是男裝打扮。百里笑雖然堅稱他與沈千沫同齡,卻不知是什麼原因,身體似乎還沒長開,身高比沈千沫高不了多少,因此兩人一路行來,就像是兄弟同行。
行了半日,已是正午時分,途徑路邊一座簡陋的茶肆,百里笑嚷着口渴,拉着沈千沫便進去找了張桌子坐下。
沈千沫也覺口渴,便沒有反對。百里笑從包袱裡拿出兩個燒餅,把其中一個遞給沈千沫,討好似的說道:“謝……兄,餓了吧,吃點東西。”
本想叫她謝神醫來着,可是想起沈千沫出門前的警告,他立馬改口,一時收不住口,差點咬到舌頭。
沈千沫看了一眼百里笑貌似不太乾淨的手指,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不用,我不餓。”
她當然不好意思說是嫌他的手髒,所以纔不想吃。可是百里笑卻一臉哀怨的樣子,扁着嘴說道:“謝兄,你不會是嫌我髒吧?放心,雖然我的手看上去又黑又黃,但是那並不是因爲沒洗乾淨,而是因爲我常年採草藥的緣故……”
百里笑還在對面喋喋不休解釋着他的手爲何會又黑又黃的原因,可是沈千沫卻被鄰桌兩個男子說的話所吸引。
其中一個黑鬚中年男子低聲說道:“喂,聽說了嗎,西北的正陽關馬上就要守不住了。”
對面另一人很是驚詫。“正陽關也出事了,難道北狄上次被飛雲騎從錦陽關趕出去以後,心有不甘,轉而來攻打正陽關了?”
黑鬚男搖搖頭,一臉神秘的說道:“兄弟你孤陋寡聞了吧,這次攻打正陽關的可不是北狄,而是剛剛在錦陽關擊退北狄大軍的飛雲騎!”
對面男子明顯大吃一驚,難以置信的說道:“飛雲騎?這怎麼可能!飛雲騎不是煊王府孟家軍下面最驍勇善戰的騎兵嗎,煊王府歷來忠君愛民,退敵無數,怎麼會攻打自己人?”
黑鬚男沉痛的嘆了一口氣。“煊王府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煊王府了。皇上繼位之後大赦天下,卻唯獨對煊王府下了一道懲治的聖旨,將煊王削爵罷權,押解回京。誰知道煊王不但拒不遵旨,還起兵謀反,佔領靖州不說,現在還派出重兵攻打正陽關……”
沈千沫低頭看着面前的茶碗,卻將鄰桌二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內。
可是他們後面說了什麼,沈千沫卻已經聽不進去了。她轟鳴的腦海中只剩下兩句話。
新皇繼位。煊王謀反。
怎麼會這樣?這麼說,老皇帝死了,那麼繼位的是哪個皇子?阿珩又爲什麼要違背祖訓,忽然謀反佔領靖州攻打正陽關?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珩,你現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