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珩替沈千沫繫好圍裙的帶子後,便在旁邊靜靜的凝視着她做菜時的一舉一動,彷彿正在看一處絕美的風景,讓他沉醉其中,無法挪眼。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沈千沫下廚。他單手支腮,靠在輪椅上,看着沈千沫切菜、下鍋、翻炒、加料、盛盤,所有的動作都是那麼的有條不紊,從容不迫。
這樣的日子,纔是柴米油鹽,歲月靜好的生活吧。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揚,眼中盛滿柔情。
待日後治好了腿疾,自己便可以與她一起逍遙遊天下,洗手做羹湯。光是這樣想像,他就覺得無比美好。
七年多來,這空空蕩蕩的煊王府,第一次讓他重新有了家的感覺。
而劉準則是無地自容。看王妃這手藝,再對比自己這水平,他只想捂臉遁走。
最後,他暗暗發誓,從今天起,他要向王妃拜師學藝,朝着廚子的最高境界不懈努力。
然而,煊王府七年來的第一次家宴,最終卻在雲翳和寧嫿針鋒相對的脣槍舌劍中結束。
寧嫿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反正就是極度看不慣雲翳臭屁哄哄自命不凡的模樣。
“哼,那個雲翳真是可恨,什麼臥雲山莊,臥泥山莊還差不多!”
在沈千沫送她二人出王府大門之時,寧嫿想起雲翳那個欠揍的模樣,還是餘怒未消。
沈千沫不禁莞爾。“嫿姐姐,常言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和雲莊主倒像真是一對歡喜冤家。據我所知,雲翳很少對女子死纏爛打,興許是對你有意呢。”
寧嫿俏臉微微泛紅,急忙否認道:“千沫你別胡說,哪有這種事!”
沈千沫只是笑而不語。緣分這種事,又有誰能說得清呢?以她的觀察,雲翳對寧嫿的態度應該是對其他人不同的。
只是,男女感情之事,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她也不好過早插手。
付月嬋則是一臉的依依不捨。不過她不捨的,卻是安靜的趴伏在沈千沫懷裡的小乖。
這隻小狐狸通體雪白,乖巧聽話,而且居然還長着一雙碧綠色的眼睛,真是太可愛了!
可是無論她怎麼逗弄,這小狐狸始終對她冷冷淡淡的,讓她很是挫敗。
“千沫姐姐,我能不能常常到國公府去找你,順便看看小乖?”付月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巴巴的望着她。
沈千沫知道她喜歡小乖。也難怪,像小乖這種萌化了的小動物,很少會有年輕女孩子不喜歡的。
她笑着點頭說道:“當然可以,月嬋妹妹,歡迎你常來。小乖它只是比較認生,你如果常來看它的話,它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說完,她摸了摸小乖的頭,低頭問它:“你說是不是,小乖?”
小乖張開半眯的眼睛,對付月嬋輕叫了幾聲,頓時便把付月嬋高興壞了,也伸出手學沈千沫的樣子,摸摸它的頭,滿臉的雀躍。
切,這些小姑娘還真是容易哄。小乖重又閉上眼睛,安心的趴回沈千沫的懷裡閉目養神。
剛纔被司徒恭那傢伙取了整整一碗血,它現在只想補眠休息,養回精神。
送走寧嫿和付月嬋,沈千沫回到王府內院。
墨青山已經回他暫住的小院歇息,嘮叨不止的雲翳也被孟元珩毫不留情的趕走了。
而孟元珩剛剛服完司徒恭送來的解藥。
沈千沫已經向司徒恭打聽過,這傢伙這些日子以來,倒是挺配合治療的,每日都按時服藥,按時吃飯,也不曾亂髮脾氣,隨性鬧彆扭。
她很是欣慰。這樣一來,再堅持三個月,他的寒毒就可以徹底治癒了。
她將小乖交給司徒恭,讓他好好替小乖調理一下。每十日便須取一次血,小乖這些日子一直都是怏怏的,精神不濟,司徒恭調配了能夠讓它加速復原的藥方,取血之後即可服用。
轉身見孟元珩坐在輪椅上雙眉微皺,沈千沫有些心疼,便推他至牀邊,將他扶上牀,讓他靠在牀頭休息,自己則坐在牀沿,用司徒恭傳授之法,一下一下的替他做腿部穴位按摩。
只因這藥雖能治好寒毒,但是對腿部神經卻有刺激作用,會導致疼痛感更加劇烈。
按了幾下之後,手卻被孟元珩抓住。
她擡頭,對上一雙深情的眼眸。
“沫兒,等一下隨我去一處地方可好?”
“嗯。”沈千沫並未問他要去何處,只是點頭應了一聲,然後不容置疑的說道:“不過現在你得躺下休息。”
“好。”孟元珩難得乖乖點頭躺下,卻在躺下後雙手順勢一拉,沈千沫猝不及防,被他一下拉倒,整個人便趴伏在了他的胸膛上。
孟元珩雙臂收緊,將她緊緊環住,臉上邪氣一笑。“沫兒陪我。”
沈千沫看他笑的得意,忍不住給了他一記白眼。這傢伙耍無賴的功夫真是日見爐火純青。
不過,她並不反感就是了。甚至,她覺得這個樣子的孟元珩還挺可愛。
她伏在他的胸膛上,用手指一筆一劃,慢慢的畫着,看似漫不經心,可是孟元珩卻感覺出,她畫的是兩個字。
“阡陌?”他面露不解,不確定的問道。
沈千沫笑了笑。這傢伙的感覺果然敏銳。
“沒錯。阿珩,其實,這纔是我的本名。”沈千沫盯着他的眼睛,語氣輕柔而肯定。
她知道,她的身上有太多讓人疑惑的地方,可是無論外界對她的看法如何,眼前這個男人,卻是一直毫無保留的相信她,維護她,寵愛她。
所以,她希望能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在他面前。
應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沈千沫想了一下,決定從那場大火開始講起。
國公府那場大火和案發現場那場爆炸,兩者剛好在同一個時間節點發生,這是把她帶到這個朝代的偶然因素,而她與原主之間肯定也存在着某種關聯,所以才能借用她的身體,浴火重生。
這件事太不可思議,連她這個飽受現代高科技教育的專家都無法解釋,所以她並不肯定孟元珩能夠接受。
孟元珩一直靜靜的聽着,偶爾插話兩句,語氣也未有太大的起伏。只有他自己知道,聽着沈千沫一點一點的敘述,他的心也在一點一點的揪緊。
借屍還魂一說,他並不是沒有聽說過,可是讓他不安的是,沈千沫居然是來自於一千年以後!而她口中那個她以前生活的世界和做過的事情,全是他聞所未聞,對他來說是那樣的陌生和難以理解。
如此說來,他與她之間,竟足足隔了一千年之久嗎?
想到這裡,孟元珩心中一凜,感覺到了濃濃的不安全感。他雙臂使力,箍緊沈千沫的纖腰,一個側身,便把沈千沫壓在了自己身下,眼眸中是顯而易見的不安。
“沫兒,不許離開我。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他俯下身,在她耳邊喃喃低語,然後含住她的耳垂,輕輕吸吮着。
“嗯。”
這一聲“嗯”,也不知是對孟元珩要求的應允,還是情動時的自然迴應。屬於孟元珩獨有的男子氣息細密的包圍着她,耳垂處潮溼溫潤的感覺讓沈千沫心中一顫,她情不自禁的溢出一聲低吟,只覺的整個人都沉溺在孟元珩溫柔而又霸道的氣場中,無法自拔。
正當二人纏綿悱惻,情難自禁之時,“咚咚咚”,幾下敲門聲打斷了屋內即將失控的場面。
“王爺,馬車已備好,請出發。”長東在門外稟道,語氣是一貫的刻板單調。
司徒恭抱着小乖站在不遠處,一臉同情的看着畢恭畢敬站在門口稟報的長東,暗歎了一口氣。
長東這小子,在王爺身邊呆了這麼久,居然連這點眼力價都沒有。
誰不知道已到該出發的時辰了,可是現在這種時候,誰敢去打擾王爺和王妃二人纏綿的時刻啊。
也只有長東這個少根筋的小子敢這麼做了。
不多時,房門打開,沈千沫推着孟元珩出現在二人面前。
孟元珩俊臉黑沉,冷厲的目光狠狠剜了長東一眼,明顯是怒氣未消。
長東接收到自家主子的怒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又感覺很是委屈。
剛纔主子不是吩咐過,出發時辰一到,便速來提醒的嗎,爲什麼主子卻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難道是怪他提醒的不夠早?
在馬車上,沈千沫終於知道了,原來今日是鬼怒川死難將士的死忌。七年來,每年的這一日,孟元珩都會親去飛雲騎駐軍大營祭奠這十多萬爲國捐軀的英雄亡魂。
因着剛纔孟元珩並未休息好,上馬車之後,她便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繼續休息。
孟元珩覺得這樣躺着遠比躺在牀上舒服,在馬車的顛簸之下,睡意漸漸襲來,竟難得安心的睡着了。
沈千沫靜靜的注視着他的睡顏,擡手輕撫他微皺的雙眉。
就算是在熟睡之時,他的眉頭依舊不曾舒展。就像這十多萬將士的生命,從來不曾在他心中放下一樣。
孟元珩已經證實,孟天珞與鬼怒川一事無關。那麼,策劃這個陰謀,意圖將煊王府連根拔起的人又會是誰呢?
馬車緩緩停下,孟元珩向來警覺,立馬張開眼睛,醒了過來。
感覺到沈千沫身上熟悉的氣息,這樣自然舒服的香氣,讓他無端便安下心來,於是轉個身,摟住沈千沫的腰,整個人蜷縮着,朝她懷裡湊了湊。
沈千沫嘴角抽搐了一下。爲什麼她有一種見到小乖的感覺?
馬車外,長東的聲音傳來。“主子,到了。”
沈千沫拍拍他的背,孟元珩有些不情願的起身,卻仍舊緊摟着她不放。
沈千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率先掀開車簾,跳下馬車,然後將孟元珩在輪椅上安置妥當。
回身望去,原來這裡就是飛雲騎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