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號令爲警慢值守在望樓之上的僞齊軍士卒忠實的向後傳遞。綿延近十里的僞齊軍大大小小的營盤,在這個時候,都傳遞着同樣一個軍情。
正面河東軍已經動了,哨探爲先,大隊居後,步騎混雜,更有重型的攻寨器械,旗號大張,煙塵滿天。向僞齊軍大營逼來!
李克用此時此刻,全軍動員,在投入了自己擁有力量極大一部分抄擊僞齊軍後路的同時,剩下的也掃數而出,主動進逼僞齊軍大營,彷彿要一次將僞齊軍全數擊垮粉碎在汴梁城下!
在趙德芳的調兵旗號還未曾出去的時候,中軍望掛就瘋狂的朝下傳遞着軍情。所有人在這匆都被李克用雷霆一般的舉動震驚在當場好一陣子。這還是那個步步爲營,老成持重的大唐晉王,河東節度使了麼?
趙德芳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大步的衝向望樓。黃巢也反應過來,痛罵了一句身後親衛:“還等什麼?扶着老夫上望樓!”十幾名親衛頓時涌上,七手八腳的攙扶着黃巢上去,還有人趕緊回去捧着一領厚斗篷跟上,望樓上面風大,陛下的身子可經受不起。
一行人魚貫來到望樓之下,黃巢麾下親將幕的們也都涌了過來,望樓上面狹窄,沒有他們觀陣的空的位置,只能蝟集在底下七嘴八舌的繼續議論,比剛纔還要熱鬧三分。
這個時候黃巢卻再沒心情呵斥他們了,十幾名親衛前面拉後面推,將身形胖大的黃巢頂上了望樓高臺。在高臺上,趙德芳已經按着望樓欄杆出神觀望對面軍陣。黃巢也不答話,就在他身邊站定。
身後親衛送上斗篷,卻給黃巢狠狠推開。視線當中,汴梁城巍峨的聳立在不遠處,離大齊軍營盤不過十餘里處。在視線當中,河東軍大隊大隊的騎兵,拉出一條長而稀疏的陣線,呼嘯着向僞齊軍綿延的營盤逼近。
在臨近僞齊軍營盤前鹿砦障礙的時候就次第住馬,在僞齊軍面前呼嘯着左右馳奔。在林言帶走僞齊一部分軍隊的主力之後,在戰場上,僞齊軍就再沒有和這些河東軍可以對抗的本錢了。這些河東軍騎兵牢牢的控制住戰場,還可以第一時間騷擾阻滯僞齊軍出營反擊大隊,掩護自己後續大軍的展開。
不過此刻,僞齊軍也沒有出營迎擊的人馬。趕路辛苦。紮營器具不全,士氣不高,現在後路又突然出現變故,僞齊軍上下,第一反應就是謹守營盤,而不是出來迎擊這些河東軍!只有最前沿營盤中,零零星星有羽箭射出。
這些河東軍倒也機靈,彷彿沒打算出兵攻營,都躲在僞齊軍射程之外,對河東軍的騷擾射擊,搭理都懶得搭理一下,自顧自的耀武揚威,遮斷着戰場。在這些身手靈活的騎兵的掩護下,和河東軍黑壓壓的大隊,由北向南,緩緩開來。居中是大隊步軍,組成一個個的方陣陣列。
陣前河東旗號飄揚,遮天蔽日。河東人尚黑,這些旗號,也多是黑色,這麼多旗幟飄揚,似乎讓才亮起的天色,都在瞬間黯淡了下來!這些步軍陣列之間,是民夫輔兵,驅趕着挽馬駐畜,驅動着高過對方營寨的箭樓,厚重的接車,石炮。
各種攻寨車,擊垮寨柵的撞車,各色各樣的攻戰器械,就夾雜在這些方陣當中,緩緩蠕動而在這大隊步軍左右,是兩翼的騎兵,兩邊各各有數千騎,大隊而行。
雖然陣列並不怎樣整齊。但是這些幾乎萬騎的大規模騎兵集團,在聲勢上,比那上萬步軍組成的方陣小還要驚人!
在左翼騎兵集團當中,高高飄揚着河東晉王的王旗,還有許多的部將義子身着錦袍,簇擁在李克用左右。這些都是河東的親貴宗室子弟,都將衣甲披在身上,兵刃操持手中,這些親貴都是出來見世面的。
河東多年以來驍勇善戰的榮光,似乎就在此刻彙集在一起,展現出耀眼的光芒。在這汴梁城下,迎來了他們的堂堂正正的一戰!河東軍所部,除了襲擾僞齊軍後路林言的兵馬之外,幾乎已經掃數拉了出來,裡面竟然還包括輔軍。
本來這些河東軍做爲輔兵支撐大軍作戰。竟然從一開始,就擺出了對僞齊軍主動決戰的架勢。李克用這破登沉舟的架勢,加上背後正在升騰而起越來越多的煙火,在望樓之上,黃巢一直強撐着的統帥氣度終於再也保持不住,緊緊握着望樓欄杆,臉色又青又白!
“陛下,陛下!李克用最多虛張聲勢幾天。他根本別想徹底攻破我們營盤!倒是後路林言將軍處有失,營中軍心士氣就會一落千丈,到時候能戰也不能戰了。陛下,俺這就遵陛下軍令,領兵去救援後路!”
凝神看了一眼對面河東軍軍陣。趙德芳決了他的判斷,朝着黃巢深深施禮下去,按劍起身就要傳令望樓之上軍士打出旗號。黃巢突然猛的抓住了趙德芳的手。這些年來,黃巢一直在學着所謂帝王氣度。舉止安詳尊榮,但是此復,動作敏捷之極,彷彿還是當年躍馬橫刀的起義軍猛將氣象!
但是從他口中蹦出的話,就讓這氣勢跌下去一大半:“你將萬餘銳卒抽調出營,剩下兵馬不足三萬。能不能當得住河東軍撲營?”
趙德芳神色急切,但是還得按捺住性子解釋。心中一個勁的冒火:“你黃巢也不是不知兵之人。戰場局勢,一望就知,怎麼反倒問俺!”
不過看着黃巢又青又白的臉色。還有不住顫抖的嘴角。在這一匆。趙德芳突然恍然大悟。黃巢陛下,早就不是原來那位起義軍的統帥了!安詳尊榮的日子過得太久,他早就失卻了臨敵機斷的本事。
雖然在遠離前線的後方中軍大營,他還能將對手軍勢判斷得不離十,調遣部署也是頭頭是道。雖然未免有私心,但是總算還是中規中矩,不失宿將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