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唐王朝的僱傭軍傳言而以訛傳訛,而與河東首領李克用合兵進擊黃巢的是另一支僱傭軍,即長年駐紮在甘肅的党項人,他們的軍隊最高指揮官是拓跋思恭,這樣子就很好解釋了,党項人和河東軍以爲與叛軍尚讓一起擊敗了流竄在河南的黃巢軍,並且認爲黃巢已經伏首,肅州地方官員不辯真假,飛馬上報朝廷,這種失敗推諉而取勝則紛紛爭功的情形歷史中多次出現,結果則是黃巢率潰軍邊打邊撤而後東進以退守山東。
那麼,又爲何有那麼多的宋人,如邵博、張端義和劉是之等會在他們的筆記中言之鑿鑿的相信黃巢並沒有死,而是削髮爲僧,隱姓埋名過起了隱居生活了呢?試想,象黃巢這樣自負滿滿,翻手雲覆手雨,叱吒風雲了數十年的英雄豪傑,在經歷了他一生中最爲波瀾壯闊而驚心動魄的戰爭生涯後,他還有什麼是拿不起放不下的呢?他又怎麼會隱姓埋名,過着一種和風細雨似寵辱不驚的生活,這也太不符合亂世梟雄的性格了。
黃巢絕不是一個怕死的人,也不是一個能夠醍醐灌頂終於大徹大悟的人,相反他是一個非常狂傲的人,也是一個非常偏執的人,讓他象個耗子一樣的活着,比死還難受。聯想到明末農民起義中的李自成,也被後人說是並沒有遇害於湖北九宮山,而是出家當了和尚,這裡面其實寄託着民間對於起於青萍之末的梟雄一種委婉的寄託和哀思吧。可憐宋朝的這些酸儒們竟然會奉民間傳說爲圭臬,不惜濃墨重彩以訛傳訛,而給真實的歷史蒙上了一層人爲的神秘的面紗。
自從和黃巢開戰以來,他並沒有Lang費這個好機會,對軍隊如何調動、如何作戰、行軍佈陣、糧秣運輸、軍心士氣,乃至擅長的進攻戰術、防禦手段,他都在充份地瞭解、充分地學習。從戰爭中汲取的直接經驗要比書本中獲得的知識更實用。跟在李克用,李存孝,房文種身邊,看他們與衆將議事,發號施令。指揮渡河作戰,看他接收軍情、遙控指揮另外幾處戰鬥,居高臨下,俯瞰全局,更令他掌握了許多戰術心得。
他在求退不得的情形下,被迫選擇了以進爲退,爲了未知的江山打天下。可是縱然他在陳州,宋州具備許多脫穎而出的有利條件,他對前程也絲毫不敢大意。未來已經變成了未知,儘管後世對此時各方實力、戰爭的失的客觀評價他還記在心裡,也依然有用。
但他很明白,那並不能成爲他取勝的法寶。後世的學者明白的東西,這個時代的人們真的不瞭解?不,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自己的敵人,更瞭解敵人的長處和弱點,但走了解並不代表就一定能解決,限於種種條件,他們只能因地利宜,選擇最適合他們的選擇,而不是最適合歷史客觀評價的選擇。
從他成爲這個世界的一份子之後,在這個迷宮裡,他也只能遵循這裡的一切規則,利用這裡的種種客觀條件來行事,而不是依據後來的一點經驗來指導自己的行爲。況且後世人站在一切已經結束的角度去反思、總結得來的結論是否就是客觀的、最準確的?那很難說。
當他置身其中,按照自己掌握的歷史知識去做一些應變時,對手做出的反應和選擇便會針對他的動作而改變。於是依據既定歷史做出評價和分析,從他邁出第一步時便也成了沒有用的經驗.譬如他對歷史上已經發生過某場戰役中敵我雙方的得失已經瞭然於心,然後他穿越時空,進入這場戰局,他就能成爲軍神嗎?那不過是無知小子的幻想。當他踏進這場戰爭遊戲時,如果他不能主導戰局,那他只能做個炮灰,即便他對未來了如指掌也不能改變結果。
可是如果他能成爲一方主帥。由他來針對即將發生的錯誤做些改變呢?那麼對方還會機械地按照原來的套路去走嗎?對方也會因變而變,他原來掌握的東西已經沒有用了。這就像一個拳師。站在臺下看着兩個拳師在臺上較量,臺上誰失手慘敗他看得清清楚楚,也分析的頭頭是道,但是讓他時光倒流,上臺取代那個失敗者,他頂多只佔一拳的便宜。
從他改變打法,佔了第一拳的便宜時起,對方的反應將隨之而改變,接下來已經不可能按照他已經瞭解的經過去走了,除非他那一拳已經把對方徹底擊倒,否則他只能靠實力來繼續戰鬥,他的預知將失去作用,他擬好的計劃做好的盤算將全部失效,如果他仍固固於那點對既成結果的分析來行動,那他就是一個在對手面前機械地耍套路的拳師,他會死的比原來那個失敗者更難看。
所以,他必須盡一切機會多多學習、掌握,未來的走勢已無跡可循,他沒有作弊器可以開外掛,只能靠自己的才智從頭打拼。而黃巢的結局究竟是死是活,正讓他開始做出了反思,在後世的史書裡,對黃巢之死模棱兩可,而他自己並未見證這一場最後的戰役,僅憑後世的經驗已經難以掌控大局,運籌帷幄了。原來的歷史已經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接下來,他只能靠自己……
一間雅室,兩杯清酒,段明玉和鄭盈盈兩人就這樣憑欄而坐,窗外就是歸徊流淌的河水。許久沒有這麼平心靜氣地坐着靜靜的思考了,而鄭盈盈和段明玉的關係與往昔卻已大爲不同,把對方定位在怎樣的一個位置,兩人已經心知肚明。
經過這數年來形影不離的相處,兩人之間甚至有着難以言喻的默契,就如此時,段明玉正在靜靜的思索中,鄭盈盈理解的默默坐在一旁,不曾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剪不斷理還亂的滋味盪漾在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