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想見最後一面
葉惜京利索地穿好了衣服,稚嫩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細密的汗珠,儘管他裝作若無其事,可那疼痛卻不會減少半分。
千秋不由間想到之前那第三人的目光,生生打了個寒噤,再看葉惜京,居然有幾分相似,再想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千秋心中一時驚疑不定,再聯想到呼延單于的遇刺事件,難道呼延單于受傷之事和他們有關?千秋不敢再想下去,問葉惜京:“你是怎麼進來的?”
葉惜京卻沒有回答,避開這個問題,直接吩咐道:“記着,想要活着,你就什麼也別說。”
葉惜京走到案上吃了幾口糕點,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嚕咕嚕的,因爲吃得急促而有些噎着了,咳咳咳地咳得面紅耳赤。
千秋道:“你不會是從昨晚上什麼都沒有吃吧?”
葉惜京又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也不說話,將剩下的糕點都吃了。千秋無語,那是她吃剩下來的,到時候蝶衣回來了,問起來她要怎麼解釋?她一個人能吃這麼多?
顯然葉惜京不負責向蝶衣解釋的事情,吃飽喝足了之後,說道:“我走了。”
“你那僕人呢?”之前那位斷眉的人,怎麼不給他換藥?
“他去辦事了。”就如此解釋一句,葉惜京已經閃出了營帳,就此離去,前前後後,說話總共不超過十句,居然會來找她,還真是信任她啊。
千秋搖搖頭,剛纔給葉惜京換藥的時候,右手動了動,有些疼,不過並不礙事。她出了營帳,看外面的侍衛已經開始拔營了,蝶衣也回來了。
蝶衣見千秋出來了,先將曹謹的消息交代清楚了,人雖然沒醒過來,但是軍醫說應該是救回來了,跟着女眷的馬車回京。
蝶衣回去收拾東西了,千秋也不亂跑,且等着車馬回京。午時剛過,千秋就上了定慧公主的馬車,定慧公主還給她準備了個軟枕,可以供她路上小寐,應是考慮了千秋昨晚上可能沒有睡好。
定慧公主招了招手,道:“這車馬顛簸,你靠在本宮懷裡吧。”
也不等千秋說好還是不好,便摟過她,給她弄了個舒服的姿勢,與她眨眨眼說道:“本宮就胥飛一個兒,還沒有一個女兒呢,以前本宮小的時候,母后就這麼摟着我。”
她目光溫柔恬淡,應是想起了小時候的美好時光,倏忽間一聲嘆息,道:“**也喜歡賴在母后的懷中,那時候本宮已經長大了些,再也回不到母后的懷中了。”
千秋閉着眼,耳畔傳來定慧公主的低語聲:“胥飛小時候就不愛賴在本宮的懷裡,本宮便想男孩和女孩就是這些地方不同嗎?”
“小郡王是怎麼樣的?”千秋睜開眼,對上定慧公主的目光,她笑了笑,脣邊的弧度像是夕陽落下的最後光輝。
“他喜歡跟着他父親。”並不多餘的解釋,然後是長久的沉默,千秋看見定慧公主目光中深深的哀痛,她還很年輕,也不過三十來歲,她是皇家公主,求娶她的人如過江之鯽,但是她在靈光侯死去之後,已然選擇了獨自撫養阮胥飛。
千秋閉上眼,馬車中一時沉寂下來,忽聽車窗外傳來阮胥飛的叫喚:“娘,千秋可是睡着了?”
千秋一聽是關於她的事情,便睜開眼從定慧公主的懷中坐起來,應聲道:“我醒着。”
定慧公主挑起車簾,車窗外阮胥飛騎着馬與她們的馬車保持相同的速度,阮胥飛道:“我道是你睡了呢,之前看你精神頭也不好,曹謹醒了,我想你應該是着急這個事情的,便先與你說了。”
千秋心中驚喜,說道:“他在後面的那些馬車上?”
阮胥飛點了點頭,定慧公主卻是一拍千秋的腦袋,道:“你現在可不能過去,遲早會見着的,不如讓傷者好好歇一歇吧。”
千秋只能按捺住興奮的心情,老老實實坐在馬車中,不過聽到這個消息總是好的。馬車單一地向前,車中也沒有什麼事情,這一趟秋獵出現變故,什麼也沒有幹成。
不幾日再回到奉昌城,李元那邊收到的消息也是了了,不清楚其中內情,曹謹被送了回來了,千秋一進府就往他那邊趕。
李元細細聽聞蝶衣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不由後怕,盧管家也是驚慌不已,倒是蝶衣好一通安慰。
曹謹躺在牀上,一件千秋便是面色一變,道:“屬下護住不利,讓小小姐遭受厄難了,如果小小姐真有什麼不測,那屬下真的是難辭其咎,該死。”
千秋擺擺手讓曹謹不要說這些話了,養好傷纔是正經事情。曹謹道:“等屬下能下地了,便去領三十鞭。”
千秋頭痛,這好不容易養好一點傷,再去折騰一下自己,這又是何苦,曹謹是護主,但是這樣的忠誠讓千秋有些不習慣,道:“那鞭先記着吧,要是以後再有什麼事情,到時候一起算。”
曹謹一臉惶恐,道:“不,這事情一次已經足夠了,若是還來,那屬下直接自殺以謝其罪了。”
李元安撫道:“目前養傷纔是正經。”
千秋想既然曹謹是給送回來了,那曹謹的問題就此解決?宮裡不再理會曹謹了?那事情到底是結束還是沒有結束,或者是個怎麼結束,都不清楚。
千秋皺着眉頭出了曹謹的房間,蝶衣正好送來了一碗藥,千秋目光一頓,心中便冒出一個主意,道:“你這段時間就就近照顧曹侍衛吧。”
蝶衣面上訝異,問道:“這曹侍衛有盧甲他們照應啊,婢是照顧小小姐的。”
“女人總細心一些啊,我那邊不是還有小黛和螢衣嗎?”
蝶衣依舊覺得不妥,雖然螢衣是個會做事的,可到底年紀小啊,自己這沒過多久也許就要放出府去了,莫非小小姐是故意要支開自己?如此想着蝶衣面上露出擔憂之色,卻聽千秋道:“便這樣吧,這曹侍衛要是需要什麼補藥,儘管向李管家開口。”
蝶衣點頭應下,千秋回了自己的院,路上卻遇上珍珠公主,她身邊的兩個丫頭阿依瑪和巴麗圖都依依呀呀地說着什麼,珍珠公主一直在搖頭。
“怎麼了?”千秋過去問道。
珍珠公主拉着千秋沒有受傷的左手,說道:“聽說你出事情了,我都沒有幫上忙,我真是不應該。”
是擔心她啊?這事情珍珠公主還真是幫不上忙的,便道:“爺爺快回來了,你安心住在府裡便是。”
一說到盧縝,珍珠公主便又換了副小女兒家的臉色。阿依瑪拿着一罐藥膏,說是這個對於外傷很有好處,千秋雖然主要傷了右手指,但是身上的擦傷不少,用那些藥膏可以不留疤痕,千秋心念珍珠公主的好意,便收下了。
一下午千秋的院裡來來去去不少人,小黛和螢衣忙得團團轉,千秋倒是成了一個閒人躺在榻上,用左手拿着書看。她倒不是真的,只是用這書平復心情罷了。
過個幾日,大夫來拆了千秋的傷口上的白布,又開了幾副藥單,說道:“縣主之前也傷到過右手,可千萬要注意啊。”
螢衣在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會不會……”殘廢,這兩個字被她噎在喉嚨裡,不敢說出來。
大夫笑了笑安慰千秋和螢衣,道:“日常之事還是沒有問題的。”
螢衣鬆了口氣,見千秋手上傷痕累累,光看着就慎得慌,小心地拿着千秋的手吹啊吹。千秋笑了笑道:“已經不痛了,你吹着也沒有用。”
大夫將藥方給了一邊的小黛,小黛便跑出去吩咐廚房給煎藥了。千秋的傷是小傷,但是曹謹的傷是大傷了,虧得是天氣冷,傷口不容易發炎。這幾日來蝶衣都忙着照顧曹謹,千秋心想這可是培養兩人感情的好時候啊,最近都沒有什麼好事,也該來點好消息滋潤一下生活。
正好魚莊裡頭給喜福樓送魚,又給千秋捉了幾條鮮活的,熬了湯很進補,千秋這陣養在府中,身又肉了些,不過在旁人眼中還是瘦瘦小小的。
天氣漸冷,下了一場雨之後,便是更見清冷,千秋便只好窩在府中,閒着用左手練字,或者去無瑕齋晃一晃,也不見阮胥飛,只聽安如璧給她將許多地方的風土人情,江南山水,塞北落日,倒是跟着千秋的大毛聽得心醉不已,直道要是自己也能去一去那些地方該多好啊。
千秋下出了無瑕齋,正面見盧管家匆匆而來,一見千秋便道:“小小姐,出事情了。”
也不等千秋回府,便找到了這裡來,肯定是出事情了。盧管家喘了口氣,見身後跟着的卻是南叔,南叔面色哀痛,道:“老夫人,老夫人想見小小姐最後一面。”
千秋聽罷便是心中一怔,之前司馬重華倒是說過老夫人身體不是很好,而司馬誠也表示過此意,她以爲不過是讓她回司馬家的託詞,不想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