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一句話,頓時將現場尷尬的氣氛衝破,帶上眼鏡飯也不吃了,一桌子也都撇下了,上下自信端詳着這幅《壽桃》,時不時身子貼近仔細觀看。
細細揣摩才知其中滋味,老爺子雖不是收藏大家也不是鑑定專家,奈何齊白石的名氣太大,造假也是登峰造極,辨認真僞需要超強的書畫鑑賞水平,老爺子一生不止一次見到過齊白石的化作,年輕之時甚至還遠行特爲去見一見齊老,這幅畫他也在年輕的時候見到過,是在一個收藏大家的手中,提拔和印章都是真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文昊的身上,張秀芬也終於有了開口揚眉吐氣的機會,將佩戴在脖子上的玉佩拿了出來,說書畫在場的女人不懂,說玉佩,幾家人還都是真喜歡,一眼就看出了張秀芬佩戴玉佩的不俗,紛紛湊過去仔細觀瞧。
“這種的我在大連見過,沒有這個大,當時的價格是十八萬八,這個應該更貴一些。”本就是平和心態的張龍,此刻也是實話實說。
什麼感覺?頗有一種班門弄斧被人當場揭穿的挫敗感,窮小子的形象一下子被調轉,尤其是老爺子摘下眼鏡慎之又慎又有些捨不得的捲起畫軸開口說話之後,更是擊得所有人啞口無言,之前王瑞的種種譏諷,現在看起來是那般的無知。
“這幅畫是真跡無疑,老頭子不過一介平頭老百姓,受之有愧受不起啊,孩子,太貴了,拿回去拿回去,別讓家裡人到時着急。”老爺子認爲文昊這是將家裡的珍藏拿出來了,連連搖頭不能收,還是齊曦塵笑着走過去挽住姥爺的胳膊,將畫軸壓在姥爺的手中:“姥爺,晚輩之禮不可不收,再說了,您的寶貝外孫女還不值一張畫嗎?”
“是,是,您老的外孫女可是無價之寶。”文昊對老人眼中那抹不捨和喜愛唯獨沒有貪婪的神色很是敬佩,懂得畫自然也就懂得價值,一直覺得齊曦塵身上有股子文人的氣質,不酸腐,本以爲是傳自齊凱,現在看是沒少受到這位老爺子的影響。
“這小几百萬啊,你這孩子,真是胡鬧。”老爺子還是對齊曦塵和文昊的舉動不太贊同,嘟囔着可那畫卻抓在手中一顆不肯鬆開,實在是太喜歡了,這要是一幫老友聚到家中欣賞大師的畫作,那是何等的愜意。
百萬,這樣一個數字在桌上也是相當可觀了,幾年的迅速發展,張新剛的消防器材公司拋去上下打點和日常開銷,賺到的實際數字也不過幾百萬,人家隨隨便便送給老人的見面禮就價值數百萬,再對比之前王瑞的高檔營養品拿進來之時王雲的趾高氣昂,此刻齊凱夫婦的低調明顯在衆人心底層次又上了一個檔次。
重新開席後文昊受到的關注自然多了起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拋出來,功利多了一些,不相信還是佔據了大半,幾個女人顯然無法接受張秀芬從找男人生女兒招女婿方方面面全部強過自己的事實,話裡話外還在透文昊的底,只不過她們詢問的方式方法太過於古老,文昊一如之前的實話實話,什麼你父母你家庭之類的,就沒有一個人想過問一問,你自己做到了什麼。
王瑞垂着頭吃菜喝酒,之前的光芒不再,很想一觀那畫軸否掉那價值,又感覺會失禮的得罪老爺子,畢竟是老爺子鑑定的真跡。
他怎麼也無法接受文昊站在自己的頭上,怎麼看也找不到其比自己突出的地方,那幅畫一定是假的,對,老爺子眼花了,沒有認出來,不能讓這傢伙專美於前,甚至齊曦塵一家都是被他矇蔽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對,人往往都毀於自我產生的優越性,一旦這優越性深入骨髓,他們開始無法接受挫敗,總會給自己的失敗和麪臨的困境找諸多臆想出來的客觀理由,王瑞就是典型的代表,想到此他又恢復了之前的自信心,並且開始更爲針對性的話語行動,一次次的挑釁文昊很不容易升起來的耐心。
“爺爺,家父有個朋友是上滬文博的助理研究員,對齊老的畫很有研究,真僞一眼即可斷定……”王瑞堅持自己猜測,話是說出來了,也得罪了老爺子,間接的得罪了在場張家人,最初那高層次的感覺一下子被破壞掉,張龍端着酒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張家人可能沒有別的優點,從上至下的孝心是有目共睹的,老爺子在家中有着說一不二的權威並非來自他的威嚴,而是子孫們對他的孝心。
“我爺爺覺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他覺得是假的縱然是百萬高價那也是假的。”張龍應聲冷言否了王瑞一句,語氣相當不善。
“阿龍啊,小瑞也是害怕爸一時沒看清嗎?”王雲暗中拉了一下王瑞,此時她不能不給侄子出頭,不過也知道衆怒的對象正在轉移,不想侄子太過難堪,家中老爺子的地位他是不清楚,別說那畫是真的,就算是假的老爺子說了也沒人敢說什麼,別看她們妯娌幾個平日裡話多、愛挑肥揀瘦愛囉嗦,也都是片語不讓人的主,可要是老爺子發話了,沒有一個敢挑釁他的權威,否則不等老爺子生氣,家裡當家的男人就不幹了。
得到齊白石真跡,老爺子精神頭顯得格外好,席上也破例的多喝了點酒,氣氛逐漸也開始融洽起來,吆五喝六的酒話也多了起來,幾個女的也都下桌在沙發上聊天,這其中尤以王雲和白芳爲甚,拉着張秀芬妹子姐的打聽這個未來女婿的底細。
此刻的張秀芬還沒有從剛纔那種快感中轉醒過來,先是被嚴重輕視,隨隨便便的一個反擊就讓所有人瞠目結舌,這纔是低調的華麗,也是現在常說的扮豬吃虎,那感覺太爽了,遠比上來就亮出身份要震撼得多,遂也順着之前文昊的話,實話實說。往往都是如此,當你說實話的時候,反倒沒有人相信了。
偶有出得包間打電話和上衛生間的來回進出,時間不長張家三兄弟和齊凱在這裡吃飯的消息傳了出去,之前張新剛出去敬酒的場面上朋友也適時的開始回敬,一個個的從外面或是讓服務員端來一瓶好酒,或是弄來一些特色的飯後甜點水果之類的東西上桌,這也是一種酒桌文化,在東北很流行,如是平等交往幾乎不會暗中給買單,那會讓人覺得你瞧不起他,送上點高檔酒類是最平常的。
“爸,這是劉總,這是馬總。”
都是酒足飯飽,喝的都差不多了,老爺子今日又很高興,每一個來敬酒的都淺淺喝一點意思意思。
老2張新鵬一些社會上的朋友也正好在這裡吃飯,一羣灰色人物也跑過來敬酒,在現今這種笑貧不笑娼的年代,這類人平日敬而遠之,遇上了則要熱絡的寒暄接觸,寧可得罪閻王千萬不能得罪這些鬼怪,不求得到如何的互助互利,只求別讓麻煩上身。
張新剛商場上的朋友,張新鵬社會上的朋友,說是兩個團體卻是相融合的,黑洗白的人越來越多,雙方也都算是熟人,彼此之間吆五喝六的敬酒。
說是說,喊是喊,卻沒有一個敢過度的,畢竟齊副書記在這坐着,表現的草莽氣息無所謂卻不能不知所謂的狂妄,目的還是想多留一會兒,哪怕說上一兩句話。
老爺子是個多禮的人,人家敬酒他喝,晚輩的男性在桌上成年的,就要站起來一起陪着,以示對客人的尊重,齊凱和文昊也不例外,在這個桌上只有長輩和晚輩,沒有齊副書記和文少。
王瑞在一旁眼中冒着火花,之前老爺子讓晚輩回敬酒的時候,刻意點了一下讓張凱帶自己休息,飯早吃完了,剩下是男人們喝酒的場合,被當做外人王瑞並沒有做怎樣,他憤怒的是文昊在桌上。
“死老鬼,一幅畫就把你收買了,無知小民,貪婪之輩。不就是比富嗎,老子大不了出點血,一羣市井小民,拿錢砸死你們。”王瑞暗中罵着,煙放在嘴上之時,上下齒狠狠的咬了一下,視線從桌上飄忽到遠處沙發中被幾個舅媽拉着的齊曦塵。要說他有多喜歡齊曦塵談不上,一直以來的優越感讓他無法接受被無視的局面,別的不論爲了一口氣也要繼續追下去。
因爲有了齊凱的存在,屋子內的人多了起來,桌上的菜和酒也多了起來,老爺子盛情的邀請一下,一些人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又一撥人拎着酒瓶走了進來,張新鵬一眼望過去滿臉堆笑迎了上去:“彭少、凱少,您二位……”
“張老闆在這裡辦家宴,我們怎能不來捧捧場。”恨不得將鼻孔衝到天上的凱少真正目的當不是給張新鵬面子,而是衝着齊凱而來。旁邊那一身西服頗有成功人士風範的中年男子彭少笑着拍拍張新鵬的肩膀問道:“老張,都是家裡人?”一邊說着,一邊也走向桌前。
視線鎖定了齊凱的同時,這彭少和凱少的眼眸中也映入了坐在齊凱身邊的文昊。
“文……文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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