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木林中,微風徐徐,慕夕斜倚在一棵樹杈上,蕩着雙腳哼着歌,一身青色長裙隨風盪漾着,柔軟清爽。
她似笑非笑,眸若點漆的望着遠處白衣飄飄的男子。秋風將她散在腦後的發輕輕揚起,飄灑自如。
若塵向白衣男子走了過去,而他身後此刻立着黑壓壓五十來號人,整齊劃一。清一色的暗紅色勁裝,手握銀月長劍。
這就是來救他的人吧?好大的陣仗。慕夕脣角一揚,饒有興趣的望着他們。
若塵與那男子說了幾句後,那男子往慕夕的方向望來。
慕夕笑眯眯的衝他揮揮手。仿若樹間仙子。
那男子疑惑的盯了她一瞬,便轉過眼眸。
若塵又折了回來,那男子和另外五十號人齊齊立於百丈之外。
若塵招呼慕夕,慕夕從樹上躍下。
“不捨得走麼?”慕夕打趣道。
若塵笑:“這個給你。”說着,將一枚白玉做得月牙形玉牌塞給慕夕,“這個是白月令,有了它,你可以隨時來月宮找我。”
慕夕接過令牌,仔細瞧着。令牌只有半個手掌那麼大,透亮透亮,漂亮的玉。心裡忍不住想,這玉要是帶回現代去,指不定要發達了。
“我走了。”若塵見她發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慕夕纔回過神,不好意思的笑,衝着若塵揮揮手,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別再來騷擾鬼面了,如果真要奪令牌,就等下個月盛會好麼?”
若塵想不到慕夕會說這麼一句話,心中也是萬分感觸,於是點點頭,眼中含着笑,算是給她一個承諾吧。
也不知爲什麼,就是對眼前這名少女沒有設防能力,彷彿她說的話,他就應該聽,彷彿她說的話,都是對的。
慕夕抓着白月令,對着陽光照去,玉面光滑,泛着幽幽的光,很漂亮的月牙形,於是小心的將它掛在衣袍裡側,與奇門教那塊黑玉令牌綁在了一起,一黑一白,相碰間,叮咚響。
“丫頭!”
鬼面不知何時走了出來,衝她用力揮手,示意她趕緊過來。
慕夕一蹦一跳間,落於鬼面跟前,嘻嘻一笑:“我武功進步了沒?”
鬼面豎起大拇指,算是讚揚。
慕夕跟着他往屋裡走。
蘇璃見他們進來,指着薇兒,神情焦急。
慕夕探前去看,只見薇兒額頭佈滿細密的汗珠,臉也是紅撲撲的。
“這是怎麼回事?”鬼面驚問。
慕夕忙取來銀針,開始幫薇兒扎針。
蘇璃緊張的立於一側,手指緊緊的攥着一方絲帕。
慕夕扎完針後,用手輕輕去掐薇兒的人中。她不時的詢問的看向鬼面,又不時的看看慕夕。眼裡全是焦慮。
只聽一聲輕哼,薇兒似乎動了動。
“薇兒?薇兒?”鬼面忙跪於牀前,握住她的手。
慕夕繼續旋轉銀針。
“恩……”薇兒眼珠轉動了許久,眼皮微微打開。
慕夕連忙去將窗簾放下,房內暗了下來。
薇兒終於睜開了眼,茫然的望着鬼面,仿似不認識他。
“薇兒?你終於醒了。”鬼面已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眼淚唰唰唰的流下。
薇兒呆愣了許久,像是忽然驚着,眸子皸裂,臉上全是痛苦之色。
慕夕連忙把鬼面拉開,示意他不要太激動,不要嚇着薇兒。
蘇璃已是玉手掩面,淚如珠落,砸了一地。女兒昏迷這麼久終於醒來了,作爲孃親的,她怎麼能不激動。而激動中,更多的是心疼。
薇兒望着慕夕一瞬,張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後望着蘇璃,眼淚也是拼了命的往下掉。
慕夕將她身上銀針拔下,又盛了一杯溫水,喂她喝下:“我是慕夕,歡迎你回到人間。”說着,還調皮的眨眨眼。
惹得薇兒神色一動,止住眼淚,嘴角微微上揚。
“你現在剛醒,不要急於做任何事,你睡太久了,不能立即下地行走,你想要什麼,就跟我說,或者跟蘇璃說。”
慕夕簡單的叮囑薇兒,而後扭頭對蘇璃說:“這幾日你要辛苦點,做些好消化的食物給她,每天按時幫她做復健,誒,就是,扶着她走路,慢慢來。”
蘇璃認真聽着,點點頭,薇兒望着蘇璃笑,眼中卻噙滿了委屈。
蘇璃上前抱着薇兒,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鬼面雖然很想去抱抱薇兒,但見女兒眼中的驚嚇,還是忍住立於一旁。
慕夕拍了拍鬼面的肩膀,輕嘆道:“慢慢來。”
院中一樹梨花,雪白的花瓣散落一地。
陣陣花香,撲鼻而來。
鬼面坐在樹下,左手拿刀認真的雕刻着一隻青竹。
慕夕靜靜看着他,不多一會兒,就見一隻小巧精緻的竹笛出現在眼前,這隻笛子與平常的不大一樣,笛子尾端被削的很尖,鋒利如劍鋒。
鬼面將竹笛遞給慕夕,眼中汲着笑:“我看你武功厲害,就是沒有個合適的武器,這隻笛子小巧,剛好合適你平時掛在身上。”
慕夕驚喜的收下竹笛,朗聲笑道:“那我就不客氣咯。”
鬼面見她喜愛,也是憨厚一笑,雖然臉上的刀疤有點猙獰。
慕夕握着竹笛,放在脣邊,輕輕一吹,音質卻是清脆空靈。鬼面做的笛子音質竟如此之好。
蘇璃扶着薇兒,笑眯眯的倚在窗前,望着慕夕吹笛。
笛聲如林中白鳥齊唱,歡快悅耳。
連續幾日裡,慕夕晨起與鬼面去山中練武,午時回來幫蘇璃做飯,下午陪着薇兒彈琴說話。
日子過的看似清閒,但總感覺有什麼揪着在心裡。
這日,已是日上三竿,慕夕還坐在屋子裡,鬼面早上出門練武的時候沒有等到她來,於是又折回來尋她,見她呆愣的坐在牀上,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可是眸子卻是極爲孤單。
“丫頭?”鬼面站在窗外喊。
慕夕正在發愣,忽聞有人喊她,才驚醒過來。回頭衝鬼面一笑,笑容卻是無限落寞。
“想去就去吧。”鬼面身後梨花飄搖,聲音醇厚。他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按照自己的心走,不要後悔。”
按照自己的心走,不要後悔。
慕夕神色一動。是啊,自己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竟讓鬼面一語道破。
要去爭取,即使結果還是一樣,那至少,自己不會後悔了。
已顧不上多耽擱,青木赫今日大婚,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慕夕拱手向鬼面道謝,身影已經往院外而去。
城中,十里紅毯一路延嚮明王府,爆竹聲震耳欲聾。雖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隆重震驚。
慕夕尋了一方青絲手帕遮住面,身子輕輕躍上明王府的屋頂,可還未站定,七八枚暗標衝她飛來,慕夕左閃右躲,從屋頂跳落院子裡,驚動了剛剛走進來的聽風。
“誰?”聽風一聲厲喝,拔劍而起。
慕夕只顧着躲身後八枚暗標,卻是忽略了聽風,轉眼已是躲閃不急,慕夕又不想出手接招,忽見一團黑影包了過來,打掉了聽風手中的劍,護着慕夕站定。
慕夕這纔看見救他的人,眼角酸澀。
其實她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挑開聽風的劍,但不在必要時,慕夕還是想低調點,畢竟在青木赫面前,她是不會武功的,要是突然會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聽風一愣,待看清眼前女子,恍然大悟,見青木赫臉色微冷,心裡叫苦,趁着他還未發飆,連忙退了下去。
慕夕望着青木赫不說話。
青木赫眉頭輕蹙了下,喉結翻動,“你怎麼在這裡,你知道剛剛多危險麼,如果我不及時出現,你就沒命了。”
見他神色緊張,擔憂的望着自己,慕夕心下一暖,卻又是委屈:“你躲了我這麼多日,如果我死了,也是因爲你。”
“不要瞎說。”青木赫生氣的捂住她的嘴:“不要隨便說死。”
慕夕推開他的手:“你還顧我死活麼?”
“我當然顧你死活。”
“那你爲何要娶別的女人?”慕夕喃喃道。
他的眼中明明全是她,他見她有危險第一個跳出來,可是爲什麼,他到底在逃避什麼?
青木赫神色一暗,眼中似有掙扎,極爲痛苦:“慕夕,你相信我,我只愛你一個人。”
聽見青木赫的表白,慕夕心中一暖,抓着他衣角,眸中一汪碧水盪漾,聲音柔軟:“那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我們一起離開,你不要娶別的女人,我們一直在一起。”
“慕夕......”千言萬語,說不清道不明,青木赫只能凝望着她久久,心中多少酸澀,無人能訴,最後用力的將她手指掰開:“我不可以跟你走。”
手指被生硬的掰開,腦中卻是一句又一句的“我不可以跟你走”。
到底是爲什麼不可以?爲什麼不可以?
如果你真的愛我,爲什麼不可以跟我一起走?
慕夕倔強的望着他,眼中是疑問,是不可置信,是恍惚,是失望。
她原本以爲,只要自己先邁出這一步,他一定會迴應,但是,他沒有,他沒有迴應,反而向後退去。
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像是被抽空了精神,慕夕搖晃了兩下,站不穩。
青木赫見她臉色蒼白,忙伸手去拉她。
慕夕像是突然受到了驚嚇,踉蹌着躲開,轉身往府外跑。
攬雪剛好走了進來,被慕夕撞個正着,還沒等他反應,慕夕已繞開他一路跑遠。
攬雪怔了怔,就見青木赫垂首立於院中。他望着慕夕跑走的方向,一動不動,神色空洞的彷彿沒有焦距。
風掃過地上的落葉,唰唰唰的響,攬雪只覺得這樣的場景極爲蕭瑟,孤單的讓人心慌。
見他還未換上大婚的喜服,攬雪小聲提醒,“王爺,吉時快到了。”
青木赫一動不動,臉色越來越差,彷彿一座冰山,噌噌的冒着寒氣。
攬雪也不敢再多言語,只安靜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