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海域三股海盜時戰時和,大多數時候是隔三差五的在海上打個不亦樂乎,很少有幾天消停。夏曆武成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這一天英娘與熊展的兩路人馬幾乎傾巢而出,三股海盜因楊致與玲瓏突如其來的婚禮而匯聚一堂,二人的喜宴也成了海盜們一次空前絕後的大聯歡。
整個砣磯島明面上喜氣洋洋一片歡騰,但泊在海面上的近二百艘大小船隻無一不是全神戒備,主客三方一應人等就是去撒泡尿的功夫都是刀不離身。海盜們十個有九個是喜歡惹事也不怕惹事的主,平時爲了一句話就動輒拔刀相向拼個你死我活。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婚禮當日兩千來號人居然沒有發生一起令人掃興的摩擦,氣氛空前和諧。
楊致是何等人物,三股海盜已然深有體會。江城璧安排迎賓人手將一句話不折不扣傳達到了參加婚禮的每一個人:我家侯爺說了,誰要膽敢攪了今日的喜事,侯爺就會讓他連喪事都辦不成!
熊展與英娘、秦驕陽與白燃冰、六喜等人是楊致的特邀嘉賓,在拜堂之前少不得要親自出面接待。楊致平素不甚注重衣飾穿着,只求整潔舒適,今日一身簇新的大紅新郎袍服,尤顯英挺俊朗風神瀟灑。
衆人都是談笑風生,楊致的風采令朱靈兒目眩神馳,呆坐着一言不發癡癡發愣。她平日以殺人爲業,男女情愛對她來說如同神話傳說一樣遙不可及。驟然迷戀一個年輕男子而又深感自卑,令她心中萬般糾結,已初步顯現爲典型性花癡症狀。楊致雖故作不知,卻也被她看得多少有點不自在。
毅先生心知若不將她支走,楊致難免尷尬,咳了幾聲笑道:“新郎如此俊逸,新娘想必更是風華絕代了。靈兒,你何不現下便去拜見主母,也好先睹爲快?”
朱靈兒恍然失神的一笑。心下對玲瓏也滿是好奇,應聲去了。
秦驕陽與白燃冰感情甚篤,自有一番戀人間的默契。英娘與熊展難得一見,情不自禁的不時眉目傳情,無奈熊展大大咧咧渾然不覺。
楊致笑道:“秦兄與白小姐一見鍾情,想必也是佳期不遠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這個大媒啊!”
精明實在的秦驕陽一到白燃冰面前便智商爲零,只知道靦腆的呵呵傻笑。倒是白燃冰落落大方的道:“侯爺,這可是您說的,我便厚顏只等您來保媒了。”
“一定,一定。有道是君子以成人之美,只要秦兄開口,我自當效勞。”楊致對熊展笑嘻嘻的道:“傻老熊,你看着老弟今日新婚大喜,難道就不眼紅麼?打了那麼多年光棍。是不是也該找個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若再過得幾年有那個心都沒那個力了,豈不會悔斷腸子?”
熊展哈哈一笑:“哥哥我乾地是刀頭舔血地無本營生。過一天便快活一天。何苦去糟踐人家又自尋煩惱?”
這話雖然說得灑脫豪邁。卻也不無蒼涼之意。楊致搖頭笑道:“我正想請你與英娘夫人今日在此留宿一晚。明日我有要事與二位商議。二位或會耳目一新。還望務必賞臉。老熊。浪子若是能落地生根。那便不是浪子了。都說知音難覓。其實也不盡然。我看就是遠在天邊。盡在眼前啊!”
英娘還道是楊致有心撮合她與熊展。老黃瓜臨時刷了回綠漆。登時就心慌意亂地羞紅了臉。
不料楊致接下來幾句話。又讓她暗暗惱怒不已:“老熊。你早年馳騁沙場。如今縱橫四海。足可稱一世英雄。常言道美人配英雄。我家娘子有幾位情同姐妹地侍婢。容貌甚美賢淑知禮。趕明兒讓我家娘子給你挑上一個。如何?難得英娘夫人也在此做客。正好可以從旁幫你參謀把關。”
英娘冷冷道:“飛虎侯倒是好生大方!有郡主爲他做主便是。何須無端扯上賤妾?”
熊展大笑道:“只要你家郡主捨得。我豈能給臉不要臉?又要你這毒寡婦參謀個什麼勁了?”
英娘愈發氣極,冷冷一哼不再搭理。在座的都是心思伶俐之人,這纔會過意來,心中無不掩嘴偷笑。
楊致哪壺不開提哪壺,並不單純是爲了氣英娘。自己本就已與熊展稱兄道弟,若是再讓玲瓏的侍婢與熊展聯姻。兩家的關係無疑更加緊密。
對英娘來說。這不僅僅是個人感情層面上地問題了,甚至可以上升到生死存亡的高度了:臥榻之旁向來難容他人酣睡。如果楊致與熊展兩家結盟,回頭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她英娘!且不管明日要商議什麼“要事”,一定要留下來聽聽他們是何說法!
在這樣的大喜之日,楊致當然不會傻不拉幾的陪熊展那個無底酒罈狂喝濫飲,玲瓏纔是他的全部。二人幾度共歷生死,又飽受離別相思之苦終於喜結連理,自然分外珍惜。楊致說到做到,直至洞房花燭之夜,才與玲瓏共享雲雨之歡。都說女人都是一個媽生的,果然不假。當晚雲收雨散後,初爲人婦的玲瓏的偉大理想竟與沈玉不謀而合,膩在楊致懷中地第一句話就是:夫君,日後我們定要生他七八個孩兒!
楊致不禁樂不可支,心道等到將來日子安生了,若是三管齊下奮力耕耘,過不了幾年還不得在家裡整個幼兒園出來?但這樣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在這個當口說出來,只怕玲瓏聽了有些膩歪,未免有煞風景,只能獨自偷着樂了。
次日一早,玲瓏便鄭重其事的換成了一身少婦裝束,隨同楊致一起見客。夫婦二人男才女貌,堪稱一對璧人。衆人盡皆眼前一亮,難怪說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只有英娘心裡是酸不溜秋,眼圈發青容顏憔悴,顯然昨晚一夜都沒怎麼閤眼,望向熊展地眼神更是又怨又恨。楊致看在眼裡不由暗暗好笑:誰讓你看上了那個不解風情的傻大個?你要是能拉下臉皮來個女追男,我又能掀得起什麼風浪?都是你他媽自找的!
爲了避免人多嘴雜,徒添毫無意義的扯皮爭吵,楊致一再強調只請英娘與熊展兩位首領議事。他這邊也僅有玲瓏與江城璧參與。玲瓏對楊致的想法也只粗略知道個大概,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了。
落座之後,楊致就開誠佈公的道:“今日我請二位老大碰頭,是爲了商議我們三家日後這海上無本營生的長遠出路。”
“不瞞諸位,我此番山東之行乃是奉大夏皇帝密旨而來。大夏去冬今春與突厥一番大戰,導致突厥一分爲二。今夏又與西突厥議和盟好。至少在十年之內可保北方邊境無戰事。大夏擁有雄兵百萬,國勢日益強盛,沒有突厥掣肘,一統天下只是時間早晚地問題。然大夏百萬大軍連年東征西討,費用繁巨。皇帝什麼都不怕,最怕地就是手裡沒銀子。山東佔了海外通商的天時地利,皇帝也知道這是一塊肥肉,有意設衙署官徵收重稅,以資國用。大家應該知道。這件事是誰都擋不住的,即使我楊致不來,皇帝也會遣派其他重臣籌辦此事。”
英娘不以爲然的問道:“那又如何?難道你還想讓我們都隨你投了大夏不成?”
“夫人請稍安勿躁。且聽我把話說完。如今海上通路把持在諸位手上,實際上皇帝設立大夏海關的成敗、徵稅地多少,等於是把持在諸位手上,當然是欲除之而後快。雖然大夏目前還無力組建遣派水師清剿,但並不意味着以後也不能。我不得不提醒你們,不要小看了大夏,更不要小看了大夏皇帝。明人不說暗話,這一節我是與大家站在同一條船上,我這個大夏臣子的成色並非十足真金。也想順便給自己掙些能保一世吉祥安定的本錢。”
“兵書有云: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今日我請諸位前來商議,就是爲了未雨綢繆,爲大家謀劃一條長久生計。”
玲瓏出身北燕皇族,對所謂的位極人臣功名富貴,看得十分透徹。是以一點就透,馬上就領會到了楊致地意思。楊致所言正是江城璧先前最感擔心的問題,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提上議事日程。登時滿臉喜色。英娘與熊展互望一眼,也是連連點頭。
“此前三家在海上打打殺殺爭來爭去,實在是愚不可及,最高興的莫過於大夏皇帝了。所以這第一樁就是盡棄前嫌,從前一切恩怨一笑了之,從此以後三家合併共同經營。綜合三家的背景與現狀考慮,以及着眼長遠來看,合併的前提是:不投大夏,投我楊致。不知二位老大意下如何?”
熊展當即表態道:“行!老弟。我本就服你。只要不投大夏,以後老哥就聽你地。”
英娘卻冷笑道:“侯爺那日說過的不良習慣。賤妾至今記憶猶新。侯爺,吞併就是吞併,何必遮遮掩掩說什麼合併?即便賤妾同意侯爺的提議,但這不到一個月內被你炸了一艘巡海大船不說,折損在你手上地人手上百,若是不能先有個交代,只怕賤妾回去與兄弟們也不太好說話吧?”
楊致毫不猶豫地道:“不錯,合併是個客氣點說法,合併就是吞併!坦白說吧,我與郡主新婚大喜,不想多造殺孽,所以纔對夫人先禮後兵。至於此前地糾紛,各有各的理。你若心有不甘,那我只能說今日請你前來商議,就是給了你一個交代。”
英娘不量他說得如此直接,霍然起身道:“侯爺,如果賤妾不願合併呢?”
“很簡單。”楊致又泛起了一臉可惡地慵懶笑意:“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