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的基業不可廢。
皇帝這個位置,讓千萬人趨之若鶩,可是能當一個好皇帝的,又有幾人?
歐陽宇凌原本能,可是他志不在此,高堂,他之於歐陽宇凌,也僅僅就是高堂而已,不是君臣,只是父子。
歐陽宇凌的心裡,是沒有君臣之念的。這個兒子太妖孽,他一直知道。能保持一份父子之情,其實也不錯。
歐陽禹長長地吐了口氣,低聲吩咐:“起駕!”
太監總管揚着尖長的嗓音,叫道:“皇上起駕回宮!”
一千龍翔衛前後開道,皇帝的輦駕往皇城緩緩而去。
太子離開的時候,比較帝后稍晚一些,太子衛隊也只有三百人,歐陽宇擎和竇樰椽成親已經四個月,這個太子妃知書識禮,但是,歐陽宇擎的心裡,卻更多一份彆扭,這個女人,不像是他的太子妃。
她看着他的時候,僅僅只有對太子會有的禮儀,卻沒有對夫君該有的親近。
甚至,歐陽宇擎感覺到樰椽看他的眼神裡,淡淡的恨色,是的,真的就是恨。
歐陽宇擎很清楚那份恨意來自哪裡,樰椽愛的是宇凌,全京城都知道,但是,樰椽當初在皇上大宴羣臣的時候,給了所有人錯覺,因爲宇凌的冷漠,她轉而向太子敬酒,引起皇帝的誤會,大婚之事,便那樣定下。
歐陽宇擎的心裡其實窩着一股火,他是被樰椽利用的人,可是臨到後來,樰椽自己種的因,卻恨上了他,他這個太子是有些窩囊,處處隱忍,處處小心。
可這不表示,他便會窩囊一輩子,更不表示,他這個太子,要接受太子妃的恨和背叛。
樰椽演戲,他也演。
樰椽演戲是爲了迷惑他,而他演戲,是爲了隱忍,爲了活着,爲了以後。
小不忍則亂大謀,在歐陽銳奇步步進逼,形勢於他越來越不利的時候,他用這種方法保命。
樰椽恨他,卻把這份恨放在心裡,至於她在打什麼主意,他雖不清楚,卻有防範。所以哪怕**第之歡時,他也是對樰椽戒備的。
竇浩權私底下做的事,他一樣知道。
表面上,他窩囊而無能,可是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學也學乖了。
昨天,他便裝換服,在暗衛的護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來到了英王府裡,和歐陽宇凌談了一個時辰,至於談什麼,此時他心中便在想什麼。
車駕轉過彎便會到宮門了,歐陽宇擎忽地低聲道:“停!”
樰椽詫異地看他:“殿下,你有事?”
歐陽宇擎淡淡地道:“內急,我出去方便!”
樰椽皺皺眉,堂堂的太子之尊,竟然要在路邊隨便找地方方便?不過,她不想理會。對於歐陽宇擎的一切,她都不想理會。
歐陽宇擎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轉身便下車去,對這點,樰椽只是在心中冷冷一嗤,車內明明暖和,可他上車到現在,大氅就不脫下來,而且,坐在另一邊,與她隔了好大一個空隙。
這也正是樰椽想要的。對於一個不喜歡的男人來說,離她近一點,她原本就不願意接受。
但是她喜歡的那個人呢?歐陽宇凌,今天,你大婚,大婚啊,很好,這世間有些人,你是拒絕不得的,有些事,你是後悔不及的。大婚的大喜,若是變成大凶,你會是什麼表情?很期待呢。
太子下車後不久便上來了,他依然沒有脫下大氅,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對樰椽說,靠着那邊的車壁,直接睡起覺來。
樰椽靜靜地端坐在車內,神色平靜,動作標準。
身爲大家閨秀,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接受很嚴格的訓練,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是淑女的典範,端莊而大氣,得體而優雅。
太子車駕轉過了彎,駛向皇宮門,三百太子衛隊左右相護,與其說是相護,不如說是儀仗。
二重門時,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喊聲傳來:“殺……”而後,一羣執的兵卒在一個龍翔衛參將的帶領下,把太子衛隊連同太子馬車層層圍住了。
太子護衛龍一大驚,厲聲道:“何人如此大膽,敢擋太子車駕?”
那參將四十餘歲,臉上現出一絲殘酷的笑意,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龍護衛,平日你從不正眼看我們這些人,現在,也有在我們的手下難以逃脫的時候?”他一轉頭,厲聲道:“除車內的太子妃之外,一個不留!”
龍一恍然大悟般地道:“太子妃,原來是太子妃策劃了這一切麼?”
那參將只是冷笑一聲。
龍一自然也明白,這樣的事,又豈能是太子妃能策劃的,他這麼問,不過是要問太子妃是不是也參與其中而已。
顯然這一問也很多餘,若不是太子妃參與其中,叛亂一起,爲何還特別交代要留下太子妃的性命。
龍一對着三百護衛大聲道:“宮中叛亂,大家拼死護衛太子!”
三百護衛將車駕團團護住,但是那參將所帶的叛軍,足有兩千人,三百人淹沒在人潮之中,也不過小小的一撮。
乒乒乓乓的兵刃相交之聲響起,樰椽撩開車簾露出頭來,龍一在奮戰之中看見那張美麗的臉,這是曾有京城第一美人稱號的臉,十分精緻,十分美麗,連她挑起車簾的動作,也顯得優雅而從容。
龍一心裡恨得厲害,這個女人竟然參與叛亂,很顯然,太子妃之父,竇丞相,如太子殿下所料一般,也是叛軍的一份子。他真想把這顆美麗的腦袋砍了,可是,她還是太子妃,龍一咬着牙,拼命地砍劈着,從叛軍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準備活着了。
樰椽的頭又縮了回去,看見仍然靠着車壁在睡覺的太子,她冷笑一聲,道:“太子殿下倒是好定力,外面打得這麼熱鬧,也不去看一眼麼?”
太子仍然靠在那兒,大氅包得嚴嚴實實,連看也沒有看樰椽一眼,好像樰椽根本不存在,好像外面的喊殺聲,和濺在車簾上的血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