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念頭纔剛剛轉動,劍氣已到。那一劍實在太快。
肩胸處一陣清涼,接着他就覺得身子一輕,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胸腔裡涌了出來。他有些遲鈍地低下頭去,他看見了什麼?他的左手呢?他的左肩連着半邊身子呢?
原來這一劍實在太快,這人離雲洛軒原本已經只有四尺遠,甚至他的劍尖都已經觸到了雲洛軒的鼻子,可是突然之間,那一片驚天劍氣,便把他握劍的手臂肩膀連同半邊身子,一起削了下來。
因爲劍太快,那人身子一輕,竟還沒感覺到痛,更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等他看到自己不見的半邊身子,眼裡是一片難以置信的死灰般的顏色,可惜,他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樣的重傷,直接就是死。
血雨漫天,卻不等落到雲洛軒身上,突然地一隻手出現,將雲洛軒拖後四尺,那些血,灑落在他的腳前。
雲洛軒雖然從小習武,卻沒有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只覺得心裡一陣噁心,撲通直跳,臉色發白。他的胃中翻江倒海,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冷冷道:“若是你要吐,不如直接抹了脖子!”
雲洛軒明白,這人說的是實話,如果他在此地吐了起來,後面追兵一到,基地地面上的援兵夾攻,那就是個甕中捉鱉的形勢。
不但他要死,這人也要死。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
他原本以爲是基地的隱藏殺手,面對之前那個精魄藥人的那一劍,他也因爲受傷心慌而無法避,那一片劍氣,他知道就算他全盛時候,也是不可能避開的。
誰知道,那個人竟然不是來殺他的,而且替他解決了敵人。
他極快速度地在自己身上連點幾個穴道,阻止自己會吐出來,這時候,基地入口入傳來極輕微的沙沙聲。
雲洛軒的臉白了。
地面上的援兵來了。
後有追前,前有援兵,來的都是好手,這裡又是別人的地盤,他們還能逃得過去嗎?
他側過頭,想看看身後幫他的人是誰,但是不知道是那人有意,還是無心,他只是看到一個側影,同樣是一身褚衣,在這夜色之中,這身衣着太平常,這裡的人幾乎都是穿着這樣的衣服。只有精魄藥人才會穿着黑色的幽靈一般的衣服突然冒出來。
但即使是這樣平常的衣着,卻掩不了那人冷冽的氣質。他像一個天生王者,哪怕只是一個側臉,卻有着無比強大的氣場,好像在兇險重重的地下基地,他仍是睥睨一方的霸主,無人能悍動。
他看不到那人的臉。
不過,他還是抱了抱拳,道:“多謝兄臺相救!”
那聲音淡淡地道:“有命出去再說吧,現在你不覺得太早了麼?”
雲洛軒默然,現在的確太早了,後面的追兵夠強大,前面來援的人又豈會是庸手,他已經受了傷,就算有人幫助,誰知道這兒有沒有什麼機關,誰知道這兒暗中還埋伏着多少敵人?只是出來兩個,就幾乎要了他的命,可這就是藥人的培訓基地,也許不僅只兩個,還有二十個,二百個都有可能。
基地地面出口打開,十幾個人順着地道下來,他們身如輕煙,快得讓人目不睱接,當先的人,是令狐傲天,他沉聲吩咐:“留兩個人守着入口,其他人隨我圍剿,若有發現,放出信號。若是遇人強闖,毀掉入口。”
這人心思真毒,留兩個人在入口處,任何人想從這裡逃開,都逃不過這兩人的視線,真正形成了甕中捉鱉形勢了。
何況,他還下令,要是這兩人不敵的時候,把入口毀掉。
雲洛軒心中正在震驚,身後那人一拉他,退入一條岔道的陰影之中去了。
這裡岔道多,令狐傲天帶來的十七人迅速分散,一條條岔道開始搜索。
雲洛軒剛纔站的地方實在是太惹眼,若不是那人拉他一下,他便要被發現了。當然這也怪不了他,他一輩子都沒有歷過這樣的驚險,先是因爲知道汐語是自己的妹妹,心緒複雜,既痛又羞慚,心神亂得很。
發現沖霄谷之後,也並不是在冷靜的情形下進入的,極至發現地下基地,這完全衝擊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是個善良的人,知道這裡有人在做傷天害理的事,醞釀大的陰謀,心中更多驚嚇和震驚,還有些難以置信和憤怒交加,接着又被發現了,如果當時他不是轉身而逃,和冷千恣直面對上,也未必會輸。
只是他自己先亂了陣腳,接着,兩個精魄藥人的分別出現,更是打得他心裡鬥志都消散了不少,先泄了氣,之前那一劍,他若冷靜一些,也不是不能避開,只是他慌了神,心裡一亂,越發想不到破解之法了。
由此可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遠遠不如那些在江湖之中滾爬出來的人。
這也不能怪他,他一向以治病救人爲業,接觸的都是美好和溫暖,他沒見過這樣的是血腥,沒有歷過這樣的兇險,也不曾感受過這樣生死相爭的暴虐。
他一直覺得醫島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從沒想過醫島上竟然還會有這樣陰暗的地方,今天的所有的遭遇,已經讓他的心情大起大落,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有能耐有本事,卻沒有實踐的機會,一旦投入實戰,總是不會那麼自然而然。
就好像溫室的朵,雖然營養足夠,開得很濃豔,但一旦離開溫室,多半都不能承受外面的環境而枯萎一般。
今天若不是有人相救,這個溫潤如玉,心地善良的人,就在這地下基地裡死於非命,無人知曉了。
那人帶着雲洛軒急速退後,雲洛軒發現,他似乎對這裡極熟,哪兒轉彎,哪兒前行,讓人看得眼繚亂,可他卻方向感極強。
連雲洛軒也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離出口是近了還是遠了,但看着那人沉肅的氣質,強大的氣場,他自然而然地選擇了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