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銳奇臉色一肅,義正言辭地道:“父皇,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嚴厲徹查!”
“哦?”皇帝這次連眼皮也沒擡,只是淡淡地應了聲。
歐陽銳奇憤然道:“行刺之人當誅九族,此人不但對國之儲君下此毒手,還讓孩兒和五皇弟陷入難辯難言之中,太子若是有事,所有的矛頭必然是對準了孩兒和五弟,這正是一石二鳥的好計。孩兒恨不得將此人千刀萬剮!”
“陷你們於難辯難言?怎麼說?”
“父皇,衆所周知,太子是長兄,若太子有事,得利者必是孩兒或五皇弟,不知是何人如此陰險毒辣,要陷我和五弟於不義。此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除!兒臣建議,加大搜查力度,順藤摸瓜,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必然能查到幕後之人!”歐陽銳奇凜然地道。
皇帝臉無表情地看看他,又看看英王,道:“宇擎,你怎麼說?”
歐陽宇擎回道:“父皇,這事表面看來,的確如此,實情如何,兒臣卻不知,不敢胡亂猜測!至於搜查與否,全憑父皇聖裁!”
一側幾乎睡着了的英王歐陽宇凌脣角略略上勾,露出一份輕嗤笑意,懶懶地道:“二皇兄想多了,太子好好的沒事,何必弄得滿城風雨天下大亂的?是要告訴全天下,我西越太子險些一命嗚呼,西越皇帝惱羞成怒,草木皆兵,朝野動盪,家國不寧?然後惹來他國恥笑,讓有心之人可以混水摸魚,趁火打劫?”
皇帝的眸中頓時有冷芒一閃而過,那種鋒銳的殺意突然漫散出來,但是目標卻是廣泛,不知道具體針對誰,也許是齊王,也許是英王。但是這殺意之下,整個上書房的氣溫就好像突然從春暖花開到霜雪凍結。皇帝之威,威權輾壓之下,人人都感覺到莫大的壓力。
就是太子歐陽宇擎,明知道這份殺意不是衝着他而來,竟也有兩股戰慄的感覺。
歐陽銳奇把目光對向了歐陽宇凌,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他敢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就算說的是實情又怎麼樣?父皇怎麼能容忍他在上書房裡說話這樣放肆?
可是歐陽宇凌卻看也沒看他一眼,當然,他也沒有看太子,甚至沒有看向皇帝,只是把目光投到書房一角,滿臉的散漫和不在乎,滿臉的漫不經心。
好在這殺意只是一瞬間,皇帝衝着歐陽宇凌重重地道:“哼!”
歐陽宇凌反倒笑了,他仍是那樣漫不經心的樣子,笑得也很沒正形:“父皇,其實要徹查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可不認爲這件事我也在風口浪尖,太子有事,我可沒有好處。我更不承認這事與我能扯上一文錢的關係。你愛查不查!”
皇帝的臉更是沉了下去,滿臉的陰雲密佈,看着他的眼神冷銳如冰:“宇凌,越來越不像話了。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歐陽宇凌笑道:“知道啊,我在和父親,大哥和二哥說話!”
皇帝怔了一下,那絲冷意和滿面的陰雲卻消散了不少,無可奈何地對着他搖了搖頭,在御座坐下了,揮揮手不耐煩地道:“退下,都退下!宇凌說的也有道理,太子好好的沒事,查什麼查?”
聽完這話,兄弟三人的表情各不一樣,歐陽宇擎眉心跳了跳,眼中是有一些不甘和不願的。
歐陽銳奇臉無表情,倒也不是全無表情,他是一臉恭肅,因爲之前也是這樣,聽了這話表情沒有變,就好像沒有表情一樣。但是,他眼底深處卻透出一絲如釋重負來,只是深深地藏在眼底,他又低着頭,倒是不被人看見了。
歐陽宇凌倒是沒有什麼異樣,笑得仍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從椅上站起來,閒適地向門口就走,那架勢,分明就是揚長而去。
太子和齊王都拱手恭肅而退。
明明太子和齊王都是禮數週全,而英王卻是全然沒有禮數般,可是他那般的瀟灑從容,那般的灑脫不羈,卻絲毫沒有讓人感覺到他和兩個兄長對比,有什麼失禮之處。
皇帝等他們都退出上書房之後,對錢桂道:“傳諭,太子此番代天賑災,安撫民情,功績可觀,賞金珠一萬,越州上品貢錦十匹!”
錢公公應道:“奴才這就去傳旨!”
皇帝獨坐上書房中,凝眉沉吟片刻,便拿了右手邊的奏摺來批閱。
出了龍馭殿,太子和齊王看見英王突然停下腳步,他們不由也停了下來。卻見英王回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對着齊王拱手,歡暢地道:“皇兄,恭喜,恭喜!”
歐陽銳奇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怔,奇怪地道:“皇弟恭喜我什麼?”
歐陽宇凌道:“父皇不是在今天上午便下了聖旨,解除了你與威遠侯府嫡小姐的婚約,改賜吏部尚書嫡女王家小姐爲皇兄良配了麼?皇兄一直不喜歡威遠侯府嫡小姐,如今心願得了,又得配佳人,豈不是值得恭喜賀喜,皇兄難道不想請我喝一杯?”
歐陽銳奇一聽是這個事,頓時覺得有些牙疼起來。
本來,在父皇的聖旨剛下的那會兒,他心中的確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在無意中知道顧汐語的真面目之後,心中卻悵然若失起來。甚至不知道,父皇的這道聖旨,於他來說,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尤其是,下午太子突然回了京。
他就像一個本以爲自己已經攀上了某個山嶺,離山巔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突然發現,原來他那一步,竟然是個斷崖,而斷崖那邊,卻站着另一個人,那個人纔是真正的一步之遙的那種感覺。
若僅是單單的發現顧汐語的真面目不像他所看到的不堪入目,甚至美貌絕倫,也許還沒有這麼失落,而太子的無恙歸來,才真正讓他覺得,他所追求的,似乎又是一片鏡花水月,還是那樣的遙遠。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派出的人彙報,太子重傷還跌入洶涌的河水,怎麼就那麼命大,到底是誰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