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杜淵微微含笑,也是拱手回禮,略作寒暄,便來到了堂前。
此時,堂上仍是顧柏楊與顧汐語。
顧柏楊正要上前說上兩句場面話,忽然,杜淵一撩衣襬,竟也跪了下去。
顧柏楊一怔,邁出的那一腳頓時收回,人也趕緊側了側。無端受人大禮,終究還是不合適的。之前程子越跪的時候,一則突兀,二則他是個布衣。
可杜淵不同,杜淵可是三品職司的御醫。
雖然職級大上一品,地位便大是不同,可御醫卻是特殊得很。平時他沒事求着你,可你若有病,保不準還要求着他呢。
杜淵本來長相俊美,形貌斯文,衣飾又高貴,這麼長身一跪,跪得卻毫不拖泥帶水,幾乎可以算是一道風景。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更加的震動。
顧柏楊訝異地道:“杜副院長,趕快請起,這,這……”他想說這怎麼敢當,可人家杜淵跪的又不是他,這話一出,好像存心佔杜淵便宜一般。
杜淵長跪着抱拳道:“在下杜淵,恭祝顧大小姐及笄之喜!”
顧柏楊已經避讓,而杜淵跪着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這就說明,他跪的也是顧汐語。如果說剛纔程子越一跪,讓人驚訝,此時,卻是人人心中都充滿了謎團。
不明白爲什麼顧汐語這個小小的女子,竟然能得這兩位這麼心甘情願地下跪。
顧汐語心裡哀嚎一聲,好不容易程子越那一波算是過去了,這個破孩子,又來鬧這麼一出,這是嫌她烤火烤不夠,又架上火烤一次嗎?
還好師兄只收了兩個徒弟,要是收了十七八個,那還沒個了局了。到時候也不用再進行下一步了,把她刷吧刷吧,沾點醬醋,就是一道外焦裡嫩,酥香脆爽的烤串了。
若是杜淵知道自己二十多歲一青年,在顧汐語心中成了破孩子,估計也是一臉張精彩得很吧!
顧汐語無語無奈又無力地道:“不跪着說話說不出來麼?一邊喝茶去!”
她這一聲可不太客氣,竟像是訓斥晚輩,顧柏楊斥道:“汐語,怎麼說話呢?杜副院長一片好心,你怎麼毫不知禮儀?”
杜淵這麼年輕就到御醫院副院長,以後的前途也不可限量,顧柏楊對他還是有幾分客氣的,不願意因爲顧汐語的不懂禮數讓杜淵心生不快。
他心中其實也滿是疑惑,但是這樣的場面,總不能去問顧汐語是怎麼回事。
杜淵正衝着顧汐語一笑,眼神中透出幾分促狹和得意,似乎看見顧汐語大是窘迫心中有幾分調皮的得意,但見着顧柏楊斥責,卻忙道:“顧侯您誤會了,大小姐覺得我跪着辛苦,一番好意叫我一邊喝茶去,原本是對我客氣照顧之意。”
說着,竟笑容滿面地又衝着顧汐語作了一揖,這才走到程子越身邊去坐下來,師兄弟兩個自然有一番寒暄。
見杜淵沒有生氣的意思,顧柏楊不禁看了顧汐語一眼,這個女兒身上透着一股子神秘,讓顧柏楊心中又是奇怪,又是有些不解。
他知道玉觀公子的手段,能從他手下逃走的人極少,難道真是桓兒找到她,就那麼輕易地把她帶回來了?玉觀公子連自己的面子也能下,又豈會給桓兒面子?他就這麼好說話?那怎麼可能呢?
他看看程子越,又看看杜淵,這兩人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輕易請動,因此,請客的帖子,自然也不曾發到他們手中。
可他們卻攜着重禮而來,還對顧汐語行跪拜之禮。
而顧汐語今天整體的表現都是十分大方得體的,對這兩人的跪拜之禮,竟然絲毫也不覺得意外,而且,也沒有避讓,就那麼承受了?
可她這麼承受了,程子越和杜淵竟然沒有絲毫覺得不對之處?
顧柏楊心中充滿了狐疑,這個女兒他一向不喜歡,也不看重,只不過,她是嫡女,不管怎麼樣,他得在面子上過得去。
但是此時,他覺得,這個女兒身上的秘密,或許於他有用。
而樰椽雖然在堂下喝茶,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卻也落在顧汐語身上。顧汐語看過去時,她微微一笑,似在說:妹妹及笄大禮,賓朋濟濟一堂,姐姐也替你高興呢!
顧汐語也衝她微笑示意。
過得片刻,外面又報:“邵丁山邵老賀大小姐及笄之禮,送線裝舊書一本!”
衆賓客均想,線裝舊書一本?這是什麼禮物?等等,來人是誰?邵丁山?杜淵的師父?原御醫院的院長,京城醫術第一,有神手之稱的邵老先生?
邵老先生已經年近七十,平時深居簡出,避不見客,怎麼可能爲着一個小小女子的及笄大禮親來道賀?
莫非是同名同姓之人?
必然是,要不然,怎麼會只送一本線裝舊書這麼寒酸?
但聽到這話的顧汐語,程子越,杜淵都是臉色一變。
程子越是驚奇而意外的,杜淵是羨慕而心服的,顧汐語卻是震動而感謝的。
顧柏楊聽到這裡,卻是下意識又看了顧汐語一眼,又是一個御醫,這位邵老御醫可是年屆七十,而且身份地位非比尋常,難道他也要來向顧汐語行跪禮?
如果是這樣,那絕對是一件悚人聽聞的事。
而他這個做父親的,卻對女兒的朋友和認識的人一無所知,這也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
這時候,邵丁山也走了進來。
顧柏楊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邵丁山稍有想要下跪的動作,他就立刻避開去,這人的禮受不得。但是,他卻拿眼看着顧汐語,見她表情鎮定,沒有絲毫不安,心想,到底是這個女兒不知天高地厚,還是她有什麼秘密?
顧汐語是知道邵丁山不會行跪禮的,所以十分平靜。
她心內明白,程子越,杜淵和邵丁山都是衝她而來,程杜兩個人作爲晚輩,這麼做也不算錯誤,只是他們在這麼多人的情況下,行這樣的大禮,實在叫她有些難以承受。
一會兒這位師兄過來,若是也對自己表現得不同尋常的親切,自己只怕還得想一想怎麼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