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宇凌感覺到指尖的觸感消失,側過頭來看她,就看到她有些慌亂逃躥的眼神,看到她紅着臉,連耳尖也紅了。
還有那急促的心跳聲,他縱使身體沒有恢復,但畢竟也是有內功在身的,又哪裡聽不出來。
他的小汐汐,害羞了!
歐陽宇凌知道她這是女兒家臉皮薄,也不說破,不禁抿嘴無聲地笑起來。
顧汐語低着頭,並沒有看見他的笑容,但是感覺到他的心情很好。
她強壓下砰砰跳動的心,想讓自己恢復平靜,終是抵不過臉熱如火,心跳如鼓。
走進屋內,暖爐並沒有熄滅,房間裡倒是很暖和,歐陽宇凌道:“我說過最多一個月,就會來看你,卻失言了,小汐汐,你不會怪我吧?”
顧汐語輕輕搖搖頭,藉着爲他倒茶,掩飾着內心的慌亂和羞怯,道:“我知道,你們遇到了危險。”
歐陽宇凌道:“是,遇到了一些危險。其實我早在五天前,就已經來到了這裡,不過那時候,我是被周顯他們送來的,動彈不得,所以,直到今天才來。”
顧汐語不禁又擡眼看他:“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還有那劇毒,也沒有完全解除,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看到顧汐語關切的眼神,看到她因爲關切而不那麼羞澀的樣子,歐陽宇凌笑道:“這次,是我漏算了,出了些意外。不過現在,應該不成問題了。我的毒,已經逼出來了,我的傷,現在也真是不礙事了。”
顧汐語欲言又止,周顯他們也知道她在吉州,歐陽宇凌受傷又中毒,爲什麼不是直接來找她?是他們對她的醫術不夠相信?又或者是,這吉州城裡,有些什麼讓他們心存顧忌?
歐陽宇凌隔着桌子,又一次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撫着她的指尖,道:“我希望早一點看到你,但是,我不想你看到一個重傷垂死,病弱不堪的我,所以,我沒有先來找你!”
顧汐語道:“你沒事就好!”
這是發自內心的,不管他來不來找她,只要他沒事,這就比什麼都好。
歐陽宇凌道:“其實我也很擔心,很害怕!”
顧汐語愕然,這世間會有讓他英王擔心害怕的事嗎?
歐陽宇凌低沉地道:“我擔心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覺得我不能好好保護你;我害怕我好不了,這樣我就看不到你了。”
顧汐語意外地看着他,想着他這話語中的意思,突然感覺到有些心酸,因爲她從這話中,聽出一絲卑微的意思。
他想讓她看到他無所不能,他算無遺策的樣子?
他想讓她看到他美好的一面,而不願意讓她看見他的狼狽和失意?
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人纔會在重傷之下還這麼重視另一個人的想法?
是什麼讓這個在京城裡幾乎無所不能,連皇上也讓他三分的,寧見閻王,莫遇英王的歐陽宇凌,竟然生出這樣的心思?
他對她,有這麼患得患失,誠惶誠恐嗎?
他的眼神很平靜,聲音很低沉,若換在之前,顧汐語會認爲他不過是哄女孩子的手段而已,壓根不會相信,甚至嗤之以鼻。可是此時,她卻絲毫也沒有懷疑。
但是,她沒有迴應,因爲她不知道她該說什麼。
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另外,她內心還很混亂。再加上,相比這件事,她更擔心的,是歐陽宇凌的身體並沒有恢復。
她默默地拿出銀針,輕聲道:“我知道,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會解決的。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兇險,但是你沒事就好。我想給你把餘毒清一清!”
歐陽宇凌眼睛閃亮如星辰,道:“好!”
然後,顧汐語便讓他脫去外衣,開始用銀針爲他過穴除毒。
不過,歐陽宇凌身體裡只是餘毒,並不打緊,她只行了一遍針,然後挑開歐陽宇凌的中指指尖,一股紅中透黑的血液流了出來,不過一會兒之後,那黑色便不復存在,血液顏色恢復了正常。
顧汐語從袖中拿出一條細軟的絹帕,給他把指尖裹好。
其實這麼點小傷口,歐陽宇凌是不會在意的,但是,他卻微笑着看着顧汐語爲他忙前忙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幫他包紮傷口。
他的臉上,帶着一片幸福和喜悅,眉眼含笑,十分享受。
顧汐語忙完後,一擡眼,見他含笑看着自己,也明白過來,卻岔開話題,窘迫地道:“毒已經順着血排出來了,只是你的傷還要調養。”
還好歐陽宇凌中的毒雖然霸道,卻不是什麼難解的刁鑽之毒,他應該是在中毒後就自己壓制了內力的使用,減緩毒性發作,並在不久後便開始逼毒,之後又服用了對症的藥。
可那對症的藥又不是針對這毒的解藥,因此,毒雖然解了大半,仍有些殘餘。那卻是內力逼不了,藥又驅未盡的。此時顧汐語的一番忙碌,纔算是徹底除清。
歐陽宇凌道:“嗯!”
顧汐語道:“之前給你用藥的大夫,醫術很高明!”
歐陽宇凌道:“嗯!”
顧汐語道:“你這兩天要好好休息,有什麼事,你別親力親爲!”
歐陽宇凌道:“嗯!”
顧汐語一擡頭,見他眉開眼笑地看着自己,口中雖然答應的爽快,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哭笑不得,便不再說了。
她把銀針收起來,又爲歐陽宇凌倒了一杯熱茶。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心中很平靜。
從之前聽到消息,心中憂急擔心,到派出王成去打探,惴惴不安,到現在歐陽宇凌出現在面前,雖然身體略有不適,這卻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
她纔算終於放下了心。
一顆擔憂的心得以平靜,一顆焦慮的心得以鎮定,然而,卻又要面對別的事情了。她還沒想好。
三月,她必須要想辦法去鬼醫島,但是,舅舅說過,那個島上十分詭異,而且那個鬼醫的脾氣,也十分的古怪,對人命也絲毫不看重,善時濟世救人,惡時視人命如草芥。
她要去面對的,也許是生命之危,她又有什麼資格答應別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