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年紀愈大,對左貴妃愈加寵愛,不信他沒有看出左貴妃的圖謀,可他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歐陽宇擎死了,西越國太子之亂必起,皇子之間將血肉相搏,刀光劍影。這些,也是歐陽宇凌不願意看到的。
連他小小的幼弟十二皇子歐陽宇文,竟也陷入了陰謀算計之中,他後來查到,歐陽宇文的落水,是當日當值的一個禁衛軍所爲,而那禁衛軍幕後之人卻是另一個不當值的禁衛隊隊長,後面牽扯到的,是九皇子的母親榮嬪。
查到這裡,父皇將榮嬪打入冷宮,便不讓查了。
然而誰都看得出來,榮嬪沒有理由這麼做。九皇子生下來時天生殘障,右腿短,左腿長,不論是從哪一方面,他都不可能有繼位的資格。榮嬪的地位也不高,她平日裡與世無爭,謀害十二皇子,打擊皇后,於她毫無好處。
但既然父皇干涉,此事便由榮嬪頂了下來,便不了了之了。
現在,太子出使又出事端。
歐陽宇凌表面上毫不在乎,其實他是個精細的人。
只花了三天的時間,便已經根據太子的行使路線查出蛛絲馬跡。
也正因爲查出了珠絲馬跡,在這北楚境內,他也成了有人要除之而後快的目標。
當他所居之地被重重包圍時,周顯樑豐等一衆侍衛全不在他身邊,他只孤身一人。對方用長網將他擒住,此時,他正被綁在馬車底層,不知道將送往哪裡。
馬車底,雖然黑暗無光,可這是個很接地氣的位置。歐陽宇凌全身五花大綁,塞在底部夾層裡動彈不得。
除了聽到車輪的轆轆聲,還有經過路段的喧譁嘈雜聲,馬車裡的人毫無聲息。
行走了足有半個時辰,感覺到了一個城門口,有守城兵士攔住馬車要路引。車伕將路引遞給守城兵士,只是簡單的交談之後,馬車便進了城。
終於,馬車裡有人小聲地說了一句:“這個人爲什麼一定要活口呢?直接殺了豈不省事?”
另一人道:“你知道什麼,這個人地位非同一般。活的總比死了的好。”
先前那人嗤地道:“聽說過,西越人將他們的英王殿下說得多麼了不起,可是今天這英王還是不輕易地就被咱們的人擒住了?”
另一人道:“你也不想想,咱們這次是多周密的計劃?各種手段都用上了,那英王再強,也不能未卜先知吧?有心算無心,而且是以十倍精力,算計一個無心之人,就算那無心之人有三頭六臂,也逃不出去!”
先前那人道:“說的是,但是咱們爲什麼要把這人又運到那裡去?這一路的盤查真是讓人受不了!”
另一人道:“你少說兩句會死麼?咱們能領到這份差使,賞錢豐厚,又沒風險,你還偏偏話多。”
先前那人嘿嘿笑了幾聲,不敢多說。於是,一路又是安靜。
接下來,馬車沿路打尖,日夜趕路,足足走了兩天兩夜。
這兩天兩夜裡,誰也沒去看歐陽宇凌一眼,更沒有人關心他的死活。
終於在第三天的早上,馬車駛入了一個莊院。
夾層被打開,陡然涌入的光亮令歐陽宇凌眼睛都睜不開,四五個人上前七手八腳地將歐陽宇凌抓起,架到其中一間房裡。
這間房很大,一個虯髯漢子當中而坐,兩排壯漢龍精虎猛地站着,聲威極壯。
歐陽宇凌仍是被五花大綁,兩天兩夜不見天日,不進水米,使他精神委頓。兩個大漢將他架上前去。
虯髯漢子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問道:“你就是西越國的英王歐陽宇凌?”
歐陽宇凌雖然神色委頓,表情卻是極爲鎮定,甚至還帶着幾分慵懶:“正是。不知道你是誰!”
虯髯漢子哈哈笑道:“我是誰你不必要知道,想不到堂堂的西越王爺,也會做我的階下之囚。”
歐陽宇凌淡淡一哂:“用下三濫的手段,有什麼可以得意的?”
虯髯漢子不以爲意地道:“成王敗寇,你既然已經淪爲我的階下囚,最好識相一點。我殺個把人,倒也不在話下,你是王爺也好,是平民百姓也好,做刀下鬼的時候都是一樣的。”
歐陽宇凌悠然:“既然已經到了這裡,生生死死的也不由我說了算。不知你怎麼稱呼?”
那虯髯漢子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果然是西越有名的王爺,就是比常人鎮定。我是誰你卻不必知道了。來人啊,押下去!”
立刻有兩個漢子上前將歐陽宇凌押下去。
那兩人動作粗魯,歐陽宇凌卻並不在意,被他們推搡着走到莊園的後院,在一片假山之後,有個機關,又經過一條密道,密道後面是一個地牢。
這地牢地形錯綜,處處轉折,也不知道到底有幾間,更不知道有多大,自然也不知道里面關了些什麼人。
裡面更加暗無天日。那兩個壯漢點着火把沿階而下,歐陽宇凌被關在地牢的第三間。
歐陽宇凌動動胳膊,道:“喂,既然已經把我關在這裡,是不是可以鬆綁了?”
那兩壯漢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對他喝道:“別以爲你是什麼王爺就對我們拿架子,好好的待着吧!”
壯漢把門鎖上後,便離去了,火把遠去,地牢又復漆黑不見底。
歐陽宇凌兩天兩夜水米不打牙,此時身子甚爲虛弱。他雙手後綁已經保持了兩三天,手臂都要痠麻了。
此時此地漆黑一片,歐陽宇凌盤膝坐下,凝神調息了一回,讓內力順着經脈遊走,運行一週天之後,那份虛弱減低了不少。他也不說話,走到地牢右角,在粳的石板牀鋪上倒頭就睡。
好像他並不是階下囚,閒適而坦然。
又不知過了多久,地牢門開了,卻是有人來送飯。
飯是白飯,加上一鉢清水。
飯和水從柵欄空隙中遞進來,那大漢手重,飯還好,水一晃,已經潑出大半。
這時候,送飯的壯漢正要往前面走,眼見得走向轉角處了,歐陽宇凌叫道:“這位壯士,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