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軒微微一笑,道:“多謝蘇姑娘,蘇姑娘有心了。爺爺的病情還是老樣子,勞你動問,我代爺爺謝謝你的好意!”
蘇夏錦怔了一下,道:“我能去看看雲爺爺嗎?”
雲洛軒面現難色,道:“蘇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爺爺的病宜靜養,我會將你的問候轉告爺爺的!”
他話說到這份上了,蘇夏錦也不好繼續強求,她本想借着去看望雲爺爺,能多一些和雲洛軒相處的機會,但現在,雲洛軒並不準備帶她去見雲爺爺,她總不能腆着臉繼續留着。
雲洛軒對她的疏離客氣和生份,也讓她根本沒有繼續留下去的理由,她一向大方得體,進退有度,可是在雲洛軒面前,卻覺得連手腳都沒有地方放了。
她想告辭離去,可是,終究心中還是不捨。
她從十歲起,他就住進了她的心中。
可也是從十歲起,便再沒機會跟在雲洛軒的身後瘋跑瘋玩了,初時三五天還能見着洛軒哥哥一次,可這兩年,三五個月也難得見到他一回。
她收集打聽他的各種消息,聽說他的各種事跡。
醫島就這麼一點大,她去西山別院這麼勤,無非也就是想多從別人的嘴裡聽到人們說他,每當有人說起他,她都聽得津津有味,心中甜蜜不已。
現在,他在就自己面前,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可是,他溫和地微笑着禮數周到地叫她蘇姑娘!
走又不捨得,留又沒借口,蘇夏錦心中無比糾結,無比感傷,可她終究無法厚着臉皮繼續留下去。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突然聽見一個輕快的聲音道:“洛軒,芊葉是不是在你這兒?”
雲洛軒聽到這個聲音,臉上的笑意再不是剛纔的客氣疏離,而是滿透着親切,溫暖,喜悅,**溺,聲音溫柔中滿含柔情地道:“習語,你來了!”
習語?
習語?
聽到這一聲,蘇夏錦大吃一驚。是哪個習語,她認識的那個嗎?她不是死了嗎?
她回過頭去,那個一步跨進院裡,笑得輕鬆隨意的女子,不是習語那個小姑娘又是誰?
而云洛軒因爲她的到來,神情,笑容,動作,表情,都與剛纔大相迥異。對自己,他是隻可遠觀的謙謙君子,可對習語,他卻是這樣的溫柔親切,鮮活真實。
蘇夏錦難以置信地看着顧汐語,又看雲洛軒。
雲洛軒似乎已經忘記了還有她的存在,眼睛裡滿滿的只有顧汐語,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要多親切有多親切,柔和地道:“我剛準備去接你,是月初送你回來的麼?”
顧汐語展顏笑道:“當然,要不然我還真走不回來!”
兩人神色親密自然,顯然十分熟悉。
雲洛軒突然輕聲道:“別動!”
顧汐語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只見雲洛軒走近,伸出手來,從她頭上輕輕摘下一片落葉。一定是剛纔回來的路上樹上掉下來的。
顧汐語笑道:“謝謝你呀,洛軒!”
雲洛軒柔和地道:“我叫廚房做了些甜品,這會兒應該好了,有你愛吃的蓮子沁露!”
顧汐語開心地笑道:“洛軒,你真細心!”
聽到這裡,蘇夏錦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叫自己蘇姑娘,卻叫她習語;他對自己禮貌疏離,好像相隔十萬八千里,卻她卻溫柔淺笑,柔情無限;他離自己始終在三尺以上的距離,卻會細心地爲她摘掉頭髮上沾上的一片小小的落葉;他對自己無比淡漠,對她卻連她愛吃什麼也都記在心上……
如果,如果換成另外一個女子,她只會心中酸澀,只會把心中的苦水默默地吞嚥下去。
但是那個人是習語。
習語,她憑什麼?她憑什麼把別人的深情全不當一回事,一轉頭就能和洛軒哥哥這麼親切熟絡?
如果是這樣,那宇凌算什麼?
難道宇凌的一條命,在她的眼裡也是無足輕重的?
那宇凌的死,豈不是白死?那宇凌的那一腔深情,豈不是錯付?
她不爲自己,也該爲宇凌說句公道話。
蘇夏錦冷冷地道:“原來是你?”
蘇夏錦站的位置有些背光,又一直沒有說話,顧汐語想着雲玦跟她說的那些事,也有些心不在焉,還真沒有注意她。此時聽見她說話,一側頭,不禁一怔,繼而微笑道:“蘇姑娘,你也在這裡?”
她有些開心,畢竟,在小漁村裡她對蘇夏錦的印象真心不錯。後來上了鬼醫島,卻一直不曾見過她。
雖然從雲芊葉的嘴裡知道她是南山別院的人,以南山別院和北山別院現在的井水不犯河水,難得見上一面。可此時不就見着了嗎?
蘇夏錦一向溫柔的臉上竟然也罩上了一層寒霜,她的聲音中透着一份她自己也詫異的尖銳:“原來你沒死,你既然沒死,憑什麼讓別人爲你去死?”
顧汐語眨了眨眼睛,這話她聽不懂。
她叫誰爲她去死了?她奇怪地道:“蘇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夏錦冷笑了,在冷笑中,她是深深爲宇凌不值,那個清俊峭拔的男子,那個情深似海的男子,那個爲了尋找她的屍身,不顧自己被河水吞沒的男子,最後連屍骸都沒有浮上水面。可是,她沒有死,不但沒有死,還生活得很舒心愜意,她有想起過宇凌嗎?她對得起宇凌的這一片深情嗎?
她的心中升起一種兔死狐悲般的感覺。
她對雲洛軒,何嘗不是心心念念,他甚至不止一次出現在她的夢裡。然而云洛軒對她,卻是疏離客氣到吝於一見。在他眼裡,她是外人。
宇凌對習語,那般無怨無悔,那般不顧一切。可在習語的心裡,宇凌又算什麼?哪怕他沉於河底,她也一無所知?
蘇夏錦不知道是自嘲還是譏諷地道:“你知道宇凌嗎?”
顧汐語心中一跳,道:“你也認識他?”
蘇夏錦笑了起來,不過,她的笑聲中卻充滿了嘲諷和爲宇凌不值。她笑道:“原來你還記得他,我以爲在你的心裡,根本沒有這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