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意大利來的電話時,穆煜澤在書房剛開完一個遠程操控的海外會議,時間是北京時間午後兩點。他微微皺着眉,神色不佳,顯然會談並不順利。最近工作上的事,他能不出國就不出國,真要有事,也會派信任的下屬前去。因爲有人一旦找不到他,就會着急,情緒也不穩定。
“我後天要來a市一趟,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親自處理。”
這個節骨眼上,你呆在意大利纔是最好的選擇。穆煜澤心想,但沒有說出來,因爲翟浩天的話很堅決,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旁人多說無益。
其實前一天穆煜澤才接到過翟浩天的電話,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幾次話到嘴邊,最後卻又猶豫着不說。
“煜澤,有件事,我……”
穆煜澤是聰明人,不打斷也不多插話。翟浩天顯然思緒很亂,絮絮叨叨說了會,可能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打住。兩人又聊了一點工作上的事後,翟浩天照例問了問翟景軒的事。要掛電話時,突然又問了另一個人。
“哦,對了,舒小姐身體怎麼樣了?聽景軒說,她精神狀況不太好,如果需要心理醫生,我正好認識……”他問得自然,但是仔細一推敲,又極其突兀。他和舒靜曼只見過一兩次,沒有深入交流過,連基本的朋友可能都算不上,說是長輩關心晚輩,似乎也說不過去。
“不用,翟叔,她很好。”穆煜澤打斷,語氣暗含不悅,唸到“翟叔”兩字時,特意加重了口氣,以示提醒對方身份。這是男人嗅到來自其他雄性危險信號的條件反射,當然也不排除他佔有慾強。關係到自己女人的事,即使對方是長輩,他也不喜歡別人過於的關心。
翟浩天自知自己問得太多了,連忙打住,“哦,那就好,隨口問問。”都是男人,他怎麼沒聽出對方話語裡的誤會,不過他並沒有解釋。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震驚之餘的事,他還需要仔細思量然後去解決。
上次翟浩天偷偷來a市,據下面的人說,除去了半山,他是真的哪也沒去,似乎只爲看看舒靜曼,穆煜澤一直耿耿於懷,心裡不高興。認識那麼多年,他當然相信這位長輩的人品,可是還是忍不住多想。彼此都是權利的掌控者,尤其是翟浩天,常年生活在權力中心,大半輩子什麼人沒見過,實在是沒有太多值得他親自關心的事了,何況是個普通的小姑娘。而且,穆煜澤想到下面人傳來的消息,他真的在調查她。這事兩人都心照不宣,但在電話裡,又都聰明地選擇避而不談。
“怎麼了?不開心嗎?”舒靜曼踩着小碎步進來時,就看到坐在辦公椅上的人兩指夾着手機輕磕在桌沿,目光諱莫如深,看起來確實是不怎麼開心。
“醒了?”
“我都睡了快兩個小時了,再不醒來,就要成懶豬了。”
穆煜澤笑,大手一伸,一把將她拽到身前,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游走,“那我得看看是不是真的成豬了。”
舒靜曼怕癢,被逗得咯咯笑,一個勁往後縮,奈何他手一收,整個人這下更是直接貼到了他懷裡。
“太瘦了。”穆煜澤摸了兩把,收了動作,如此總結道,手卻不肯從她腰間滑膩的肌膚上撤走。
舒靜曼努嘴,不想理他。
穆煜澤手動了動,不禁撫上了她平坦的小腹。意識到這點時,心突然一顫,這裡,曾經有個小生命住着,屬於他們倆的小生命,來過,卻又走了。
因爲他的沉默,舒靜曼也安靜下來,低頭看了看他大手停留的位置,目光也是一滯,眼神瞬間黯淡許多。
“怎麼了?”他問。
“沒事。”她搖頭,笑了笑。
穆煜澤也迴應地笑了笑,就着她站了起來。兩人朝外面走去。剛剛那一刻,看着她目光裡的憂傷,他差點以爲她知道什麼了,但是不可能,那天的事,他早已嚴令禁止任何人傳出,尤其對象是她。
她不會知道的。至於孩子,不過是以前還是以後,有不有都無所謂,只要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切就都好。
自從接受心理治療以來,她情緒似乎已經完全好了。但真實情況只有她自己知道。
下午翟景軒來看過她,兩人嘻嘻哈哈玩了一陣,因爲還有事,翟景軒就離開了。
“我明天再來看你。”他一臉粲然,踩着他最喜歡的那種奇怪圖形構造拖鞋,步子雀躍地向車子方向走去,一邊調過頭對她招手。亞麻色捲曲的短髮在陽光照射下格外的漂亮,尤其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漂亮極了。
穆煜澤當時在外面接電話,進屋時,景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冷不防就觸到屋裡人眼睛無神茫然空洞地注視着房間一處,連他進來了都沒察覺。雖然是白天,但房間裡的燈悉數亮着,照得四周通透,而她目光所望的地方,除了光潔的牆壁,什麼也沒有。也不知道她保持一個姿勢多久了。
“曼曼!”他急切地打斷了她。她空洞無神的樣子,讓他心裡害怕起來,那樣的她,無聲無息,似乎隨時都會離他而去,和在醫院最糟糕的那幾日不無區別。
“嗯?”她反應了幾秒才聽到他出聲一般,轉過臉時,已經帶上了笑,“接完電話了啊,我們下樓吧,阿姨已經上來兩次叫我們吃東西了。”
她在轉移注意力,下意識地僞裝情緒。
穆煜澤點了點頭,心裡卻一凝,暗道:必須和齊睿談一次,最好就是今晚。
晚上齊睿來時,對於他想知道的事,卻是三緘其口,怎麼也不肯說出關於她的任何事。
“澤,這我真沒法告訴你,我像她保證過,而且,這也是職業道德。”
穆煜澤沒說什麼,神色卻不太好。
“她小時候受過很嚴重的心理創傷,很嚴重,你什麼時候問問她,你的話,或許她會說。她缺乏安全感。”齊睿起身時,還是忍不住多嘴道。最後一句話,即使他不說,穆煜澤也是知道的,她不是缺乏安全感,是嚴重的缺乏安全感。一開始他以爲是因爲那天的事讓她受了刺激,畢竟一直信任的**朋友,在危急時候,毫不留情地出了她,可是後來他發現,她似乎也並不只是因爲那件事。
因爲前兩天,她還主動提及,說是讓他不要爲難她們。
當晚夜幕時分,穆煜澤擁着懷裡的人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時,聽到她小聲的說了句:“我想回去看看爸爸。”
“我想他了。”
穆煜澤還沒來得及回答,本想活動下被她壓住的胳膊,手指一動,卻觸到一片溼潤的冰涼。
他心裡一慟,立馬直起身來。抱着翻過她的身子,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悄然哭着滿臉淚光的臉頰。
他抱緊了她,一手拿過**給她擦拭淚漬,“嗯,明天我就陪你去。”
事情來得太快!
先是穆煜澤接到電話急匆匆地向別墅外奔去,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慌張,連臉色都變了。
“煜,怎麼了?”
“晚點再說……你就呆在別墅,哪也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