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三十三年的新春,正值元宵佳節,福王府中卻來了一位客人求見福王妃,說是福王妃的故人,當蘭漪聽到下人的通報時,她立刻高興了起來,她沒想到的是,寧大哥來了,寧大哥終於來看她來了,於是一迭聲地說道:“快,快請進來!”
穿過一重重雕樑畫棟的走廊、屋子,寧不歸終於來到內室見到了蘭漪,來之前他也頗鼓了一番勇氣,他不是不願意見她,只是怕給她和茂兒帶來危險,而想想一轉眼,已經是三年多不見了,她和蕭大哥的孩子、茂兒,他一直未曾見過,但、自從屬下傳來福王妃病重吐血的消息時,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再怎麼樣,也要見見她。
當自己的目光終於能夠見到她時,剎那間,只覺得好象時光就停在了那一刻,三年多的時光,生子的危險,似乎都未曾在她的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但是,明明還是那樣的一個人,明明還是那樣美麗的一張臉,卻又似乎全然不是當初自己刻在印象中的那個人了,終於,寧不歸開口說道:“蘭漪,你、變了。”
蘭漪輕輕吁了口氣道:“誰都會變的,寧大哥,來,過來坐吧,好久不見了,近來還好嗎?”
寧不歸於是坐至桌前,看前蘭漪在桌前的小風爐中燒水,然後燙壺,碾茶,一步步,動作優雅、有條不紊,他微笑道:“蘭漪,你真的變了,換成以前,你哪會做這些?”
蘭漪笑了笑,卻問道:“這些年來,你們都還好嗎?”
“立鷹和立蝶多虧你救了他們,他二人已經成了親,四處遊歷去了,去年秋天倒是託人捎了好些禮物回來,人卻不見,不過,想來他們過得也挺好,醉蝶也走了,自從蕭大哥的消息傳出後,她說想要到處去看看,然後便離開了,一晃,我也有兩三年沒見到她了,她走後,臥鷹也總是悶悶不樂的,我讓他也出去遊歷了,如今守在我身邊的,也就只有醉鷹和立蝶二人了。”寧不歸說道。
蘭漪點了點頭,“嗯,這樣也挺好,江湖雖然險惡,不過想來就憑着立鷹他們幾人的身手,倒還沒有什麼應付不來的,出去遊歷一下也好,正所謂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寧大哥,你呢?你還好嗎?如今這般年紀,風姿又這般出衆,身邊也該有一位紅顏知己了吧。”
寧不歸苦笑了起來,自己喜歡的卻只把自己當成是哥哥,那還能怎麼辦?於是淡淡地說道:“順其自然吧,倘若有遇到心儀的女子,便伴她一世,倘若遇不到,那也只得一世孤單了。”
蘭漪將手覆在寧不歸的手上輕拍了幾下,寧不歸的心頭一熱,卻聽得蘭漪說道:“寧大哥,其實,臥蝶人也很不錯,這些年,她一直守着你,你不會不知道罷。”
“可我只當她是妹妹。”寧不歸說道,見蘭漪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一下,於是說道:“對了,不說這個了,你知道麼蘭漪,醉鷹在江南識得一個女子,家境雖貧寒,模樣倒還不錯,脾氣性格也不錯,醉鷹對她倒是動了些心思,隔三岔五地便去給她搭把手,依我看,他兩個倒是有戲。”
“真的?”蘭漪聽了也意興煥然,“寧大哥,快,講給我聽聽。”
寧不歸於是便將他所知道的醉鷹如何識得那女子,二人之間如何相處,一一講了出來,蘭漪聽得十分地高興,“我真是替醉鷹感到高興,你知道嗎寧大哥,醉鷹以前喜歡玉姐姐,我倒是爲他可惜了,可是現如今,凌玉鈴已死,而醉鷹也終於找到了屬於他的那一份情,我相信,他以後一定會很幸福的。”於是將凌玉鈴的那一段事情大概地講給了寧不歸聽。
寧不歸也頗爲嘆惜了一陣,說道:“那女子的心機還真是深,心裡面都是仇恨,幸虧你沒有受到傷害,蘭漪,你知道嗎?我收到消息,說你病重吐血,我心裡不知道有多着急。”
蘭漪看着他風塵僕僕的一副樣子,心裡也頗爲感動,於是說道:“寧大哥,有件事,我也該早些告訴你的好,我打算帶着茂兒離開這裡了,本來心裡面一直猶豫着什麼時候走的好,可是現如今,我卻不得不走了,我越是在這裡住的時間越久,朱常洵便越是陷得深,前些日子,茂兒三歲生辰之時,他竟還想要上書封茂兒爲世子,你知道嗎?我那時候聽了心裡可有多驚恐,茂兒和他長得並不相似,那天凌玉鈴居然見了茂兒一面便肯定他是哥哥的孩子,倘若茂兒的身世一旦被揭開,那便是死罪,我不能置茂兒於這樣危險的境地,所以我已經打好主意要離開了,本來還在想怎麼送封信告訴寧大哥你一聲,現在你來了,正好,我當面跟你講最安全不過。”
寧不歸的心裡也大是震動,“那蘭漪,你打算帶了茂兒去哪裡?”
“我想帶他象立鷹立蝶那樣四處遊歷一番,以前我和哥哥也曾說過要四處去逛逛的,他雖已經離開,但、就讓我去爲他了了這個心願吧。”蘭漪說道。
“讓寧大哥陪你去好麼,蘭漪,要知道,江湖兇險。”寧不歸說道,心裡面卻無比地期望蘭漪能夠答應他這個要求,卻又不敢形於顏色,怕她生疑,也怕她難做。
蘭漪聞言笑了起來,“寧大哥,你放心,我長大了,我再不是原來那個嬌滴滴的、處處需要你們保護的小姐了。”
寧不歸於是也一笑,那笑意裡卻夾雜了一絲苦意,遂說道:“那蘭漪,你要怎麼離開?就直接跟朱常洵直說麼?”
蘭漪一聲苦笑道:“不能跟他說,跟他說了,只怕就走不成了,我本來是打算再過上兩年,等茂兒年紀稍大些再走,但眼前情勢看來已是不能了,我初初還想借着外出上香或者遊湖的機會遁走,但這樣卻會徒增他的傷感,所以,不若就留書出走罷。”
寧不歸想了想,點點頭道:“蘭漪,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有更好的方法解決,那麼更好,實在不行,偷跑便偷跑罷,總之,無論你做什麼,寧大哥總是會幫你的,但凡你用得上的,只管出聲就是。”
“謝謝你寧大哥,如若有需要,我會找你的。”蘭漪說道。
寧不歸笑了笑道:“自家大哥,還這麼客氣做什麼?對了,我來了這麼久,都還沒見過茂兒呢,快去喚來讓我瞧瞧。”
蘭漪於是喚了珍兒去牽茂兒過來,見面後又絮絮地說了一會閒話,寧不歸便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