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開口

卻說朱常洛帶着八萬兵馬不辭勞苦地日夜兼程,五日後便已到達滁州地界,這裡山形連綿,林葉茂密,端的是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倘若是來遊山玩水,一定能讓人盡興而返,但眼前的一幕看在蘭漪和小六的眼中,卻是憂心忡忡,這裡,可真是個刺殺的好地方呢,倘若忍者用水遁之術,總不至於要讓他們將那整湖的水都下毒了來防備忍者吧,前些日子防備得好,可是,也幾乎是每晚都會有忍者前來窺探,如今地形這般險峻,只怕他們更是要前赴後繼了吧。

朱常洛眼見得蘭漪愁眉不展的樣子,安撫她道:“蘭兒,別太擔心,我的手下有這許多人馬,又隨身跟着那麼多的侍衛呢。”

“這幾日我和小六說了,正所謂‘擒賊先擒王’,要是能夠有辦法將那些忍者的首領抓來就好了,否則這樣的話,何日纔是個盡頭啊。”蘭漪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

朱常洛眼見得風吹亂了蘭漪的頭髮,忍不住伸手將她的一縷頭髮替她挽在了耳後,蘭漪卻是一愣,呆呆地望着朱常洛,朱常洛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地一笑,便將手縮了回來,負在身後,剛剛挽過發的手指摩挲着,彷彿那一縷髮絲仍在手間一般,心裡也有些癢癢的象小貓在抓撓一般。

見蘭漪一直詢問式地望着他,於是說道:“別擔心,你今晚就安心歇息吧,我會讓人守好營帳的。”

蘭漪見他的表現奇怪得很,遂點了點頭,又去找小六去了。

這日的晚間,蘭漪一宿沒睡,在朱常洛的營帳之內設下天羅地網,卻不見有忍者前來上當,蘭漪十分失望,第二日的白天伏在馬車上一直犯瞌睡,朱常洛便讓她進了馬車歇息,可是到了晚間,一干人等又是嚴陣以待,忍者卻仍是連影子也沒有,衆人卻都有些熬不住了。

蘭漪在恍恍惚惚間竟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莫非,朱常洛的身邊有內鬼?竟然同東瀛忍者有勾結?否則,怎麼竟能忍住不上當?

於是當晚安營之後,蘭漪與朱常洛說了幾句,朱常洛便通知一干人等均回營帳歇息,蘭漪卻在營賬之中,將朱常洛和自己的牀榻周圍灑了一圈藥粉,朱常洛仍睡裡間,外間卻是小六和蘭漪分別設了兩個小榻各自和衣躺在牀上假寐。

半夜十分,朱常洛的營帳之中一聲慘叫響起,卻另有二人由帳外衝進來來刺殺,原來,他們聽見同伴中毒慘叫之聲,知道行動被發現,卻也不願意束手就擒,於是當同立斷地跳起傷人。

幸好蘭漪和小六早有準備,一對一與忍者打鬥起來,聞聲而至的侍衛衝入營帳,合力將那二人給擒住,卻不想,不待拷問,那二人便服毒自盡。

蘭漪見些情狀,若有所思,見到三名忍者的屍體尚在汩汩地流着血,腥氣撲鼻,心中一陣煩躁,知道經此一役,忍者今晚打草驚蛇也不會再來,朱常洛亦不會有危險,於是對朱常洛說道:“大皇子,我想出去轉一轉。”

朱常洛點頭應允,蘭漪出了營帳,向着寂靜之處走去,晚間林中的風輕輕拂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蘭漪忽然住了腳,向着來路上戒備地問道:“是誰?”

一個人影頓時從樹後站了出來,卻是小六,蘭漪於是說道:“是小六啊,我沒事的,只是被帳中那血腥氣一薰,人有些受不了,故而出來走走罷,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着罷。”

小六慢慢地走近,雖然一句話也沒有,卻讓人感覺到一種平和、靜謐,他上前拉住蘭漪的手,在她手心寫道:沒事的,別擔心,有我在。

蘭漪衝着他一笑,說道:“我現在才真感覺到前路茫茫呢,在京都,爲了那麼個位子,搶得不亦樂乎,但好歹不過是脣槍舌劍罷了,不想出了京都,就變了真刀真槍了。小六啊,以前我在鄞城,只知道守着自己的那一片天,護着莊裡的人不挨餓受凍,能過上好日子,卻從不去管什麼國家、民生大事,後來,我才發現,原來一個國家想要真正地民富國強,老百姓想要真正地過上好日子,那便只有靠着一個有才能的皇帝,還要有一幫能臣,眼下,我覺得朱常洛算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皇子,我也願意保護他登上皇位,以造福百姓,卻不想、這樣難,竟是這樣地難。”

蘭漪一口氣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她只覺得,在小六的面前,自己什麼心事都不需要隱瞞。

小六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對不起,是我的不是,我不該將你拖入這個漩渦之中。”小六忽然開口說道。

蘭漪不敢置信般望着小六,“小六、你、你、你怎麼能說話了?”忽然又欣喜地說道:“小六,你的啞疾治好了是不是?”

小六搖了搖頭說道:“蘭漪,我不是小六。”

蘭漪大吃一驚,“你不是小六?那你是誰?”

“我是代語。”卻聽他說道,“蘭漪,我是俞代語。”

蘭漪頓時愣住,“你是俞公子?那小六、小六呢?”

俞代語的臉上顯出一抹沉痛的哀色,“小六他、他其實早就已經死在東瀛忍者的手中了。”說罷擡眼看向蘭漪,見她臉上寫着“不信”的神色,於是又說道:“那日你們隨大皇子走後沒多久,便遇上了暗殺,小六給我送了信,我便趕出了谷,但當我趕到時,卻只發現小六的屍體,我一路找你卻與你失去聯繫,後來知道你回了大皇子府,於是我便扮成小六的模樣也進了大皇子府。”

“那、你爲何要裝成小六的樣子?”蘭漪問道。

“小六死了,我怕你傷心,所以就裝成他的樣子,再說了,我原本的樣子也是不能示人的,若是給人發現了,只怕又是一聲大風波,所以、所以……”

蘭漪頓時明白,爲什麼,她一直覺得小六太神通廣大了,琴棋書畫什麼都會,甚至於她會覺得,他的才幹一點也不比他家公子要差,原來,那是因爲,小六早已不在人世了呀,替代小六一直在照顧他的,竟然就是他們家的公子、俞代語呀。

想到那樣清高孤傲的一個人,竟然甘心改頭換面在大皇子的府上淪爲一個小卒子,她的心不由得一陣顫抖,於是她說道:“代語,小六既然已死,而你又不方便露面,爲何卻還要冒險進入大皇子府呢?”

俞代語微微一笑道:“還不是爲了你?當日我將你送入大皇子府,後來我雖後悔,卻無奈木已成舟,而我、卻還希望你能夠全身而退,所以,我便一直跟着你。”

蘭漪搖了搖頭道:“我不怪你的代語,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若是說以前,我是因爲對你有所允諾,那麼現在,卻是我自已願意這樣做的,我願意,爲我大明百姓日後的安居樂業儘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俞代語點了點頭,“我的身份還請幫我保密,不要泄露了出去。”

“好”,蘭漪也點頭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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