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一陣劇烈的碰撞聲,沈青揚眼神一緊,看一眼童百川,他沒有太多的驚訝,到時淡淡地一笑:“二少爺,來人了!”
沈青揚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童伯,保護好凌伯父,我去去就來!”說完便抽出魚鱗刀轉身就要出去。
“青楊,不可輕舉妄動!”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凌燕北正站在二樓的樓梯上拄着柺杖低聲喊道。
沈青揚凝重地看着凌燕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自己的眼力還算精準,卻看不透這些混跡江湖的老手,不管如何以誠相待都不能輕易獲得他們的信任,一種無望又無力的失落感在心中盤旋,放不開也拋不掉。
“老爺,您醒了?”童伯慌忙走出待客廳,老臉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也沒有太多的變化。
凌燕北緩緩走下來:“老鬼,窗戶紙已經被你給捅破了,當着青揚的面就不要裝了吧?”
“咳咳!”童百川乾咳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岸田組困在東小島,他們不會輕易衝到這的!”
“也未必!三年前的信息用到現在還有幾分是真實的?你給青揚的那張花谷別墅的圖紙可有炸燬裝置?英田介暗中的設計你根本就不清楚,險些釀成大錯!”凌燕北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掃過來,看得童百川渾身不自在。
“他們已經被徐武良的手下團團包圍,不可能輕易衝出來,船隻都燒燬了,也不可能泅渡到三灣島!”
凌燕北不屑地冷哼一聲:“你道是岸田組只有兩個人?徐武良的那些手下什麼能耐你比我清楚!以那些超級忍者的手段,活不過十分鐘就得全部報廢!”
沈青揚一怔,心底的寒氣瞬間涌上來。對他們的瞭解還是停留在表面上,即使自己搭上了半條命也沒有完全讓兩個老傢伙感動半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事原則,沈青揚更不例外。當意識到自己被他們玩弄於股掌後,沈青揚便已經斷絕了依靠他們的念想。並不是他們太狡猾,而是忽然覺得自己太蠢!
“淩小姐和白雪已經提前回中海了,您大可以放心好了!”沈青揚從脖子上扯下五銖玉令舉在面前,猩紅的眼睛充滿憤怒:“這東西也不需要留在我這,一切該結束了
!”
手鬆開,玉令墜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黑色的五銖玉令摔成兩半。沈青揚的心縱然是生冷無情,那一聲破碎也讓他痛苦不堪,承載信任的玉令就這樣毀掉,希望也隨之破滅。
凌燕北盯着碎裂的五銖玉令,沉默了一下苦笑着搖搖頭:“老鬼,你想到過今天嗎?如果君慈看見了會如何感想?自以爲算盡天下,卻連信任二字都不曾領悟!”
童百川似乎老了幾歲一般,呆在當下早已忘言。他沒有想到沈青揚會如此決絕,更沒想到玉令如此脆弱,甚至都經受不住一個年輕人的一句話!
“二少爺做的對!”童百川彎腰拾起碎成兩半的玉令,老淚縱橫。
沈青揚推門走出老宅,裡面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了!冷風吹落滿頭思緒,戾氣涌上心頭,盯着在門口掙扎的人影,臉上浮現一抹陰狠之色。
“青揚!”
身後傳來凌燕北蒼老不堪的聲音。沈青揚握緊魚鱗刀的手一抖,沒有應答。
“你是在生氣我欺騙你嗎?許多隱情你並不知道,只看見自己陷入了陰謀當中而不知道我們都生活在陰謀之中,只發現了冰山一角卻看不見整座冰山!陰謀無處不在,最可悲的是身處其間卻不自知!”
“這些與我又有何干?”沈青揚轉過身盯着凌燕北,佝僂的身影是那麼熟悉,現在卻變得如此陌生。如果他信任自己就應該把所有隱情說出來,共同應對敵人。但凌燕北似乎不想這麼做,即使自己爲所求真相丟了半條命也沒有打動他!
“你想過我爲什麼甘願呆在荒島七年而不出半步嗎?知道我和申二爺之間有什麼約定嗎?想過百川何以在我身邊如此安然地潛藏了三年嗎?想過我們的對手是一些什麼人嗎?誠然,你自以爲被欺騙,理由是我沒有告訴你這些!有些事情經過簡單的分析便可得出結論,何須我多言?”凌燕北拄着柺杖走下臺階望着沈青揚的背影,盡顯落寞。
這些都已不重要。倘若血痕兄弟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他會打破玉令而一氣出走嗎?沈青揚頭疼欲裂!自己的身份註定要發生這一切,而要完成任務必須接受這種身份,必須面對欺騙,必須忍受兄弟的背叛,也必須要流血
!
“你應該替二爺考慮,最難以接受現實的是他,而不是你!”凌燕北走到沈青揚的面前:“我從來不輕易地相信陌生人,即使這個人是世家的公子!”
沈青揚滿心苦澀,話已經說到此,一切都已經瞭然!
“我不是你們要等的人,更不是什麼世家公子。從一開始我便告訴過您,我來這裡是找一個人,還一樣東西,現在也未改變。”沈青揚轉過身看了一眼凌燕北:“我叫血影,不是申君慈的兒子,我兄弟已經不在了!”
縱使凌燕北知道沈青揚的身份,但現在他如此坦白地說出來,還是讓他感到莫大的痛苦。眼前這個叫“血影”的年輕人給了他太多的希望,也讓他重新燃起復仇的慾望。但一切來得太快,破滅得太快,還沒等看見結果,就已經結束了,他輸的不僅是時間,還有希望!
“你很坦誠,二爺會很欣慰!”
“他在哪?”
凌燕北搖搖頭:“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們之間的約定只是等你回來,忘記一切曾經的仇恨,遠離這裡的陰謀
遠走高飛,看來這也成爲奢望了!”
凌燕北說的話很沉重,沈青揚幾乎不忍心聽。心裡不斷地翻騰着,凌燕北和童百川都不知道申君慈藏身何處,註定遍尋中海也不會有結果。沈青揚現在發現自己正深深地陷入另一個陷阱之中,是自己精心編織的陷阱,從班布森林逃出來那一刻,自己就在不斷地埋設這,可謂是處心積慮!
如果血痕兄弟在的話,他也會如此。所以眼下所經歷的一切都不可避免,沈青揚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即使血痕兄弟活着,這一切也都會發生,自己只不過是替兄弟承受而已
!既然答應了他,就去拼命,直到最後一刻。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會抓住的!”沈青揚轉過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凌燕北:“我喜歡寧爲玉碎!”
撞破院門的漢子痛苦地在地上掙扎,喘着粗氣,一股血腥味傳來。凌燕北拄着柺杖向前走了幾步,童百川佝僂着腰盯着地上的人苦澀道:“我失算了啊!”
“碼頭……碼頭上船全被燒燬……酒店也被燒了……”漢子掙扎着向前爬了兩米,沈青揚快步走到他面前攙扶起來,漢子滿臉是血,顯然傷的不輕
。
凌燕北冷漠地看了一眼受傷的兄弟嘆息一聲:“你們去了碼頭?”
“二少爺……吩咐的!”
沈青揚咬着牙衝出了宅院大門,凌燕北的聲音猶如未聞。殺手在側,已經斷了退路,沒有心思聽兩個老傢伙在這裡扯蛋!
四個護衛怎麼能抵住岸田組的血腥攻擊?童百川信誓旦旦地說岸田組只有兩個人,發生這麼多的事情難道是兩個人乾的?根本不可能!童百川的自信是從哪來的?敵人被困在東小島,怎麼會在如此短的時間登陸三灣?
一團疑霧籠罩在心頭,沈青揚望着前面漆黑的林子,前所未有的危險感油然而生。洪颯現在還沒回來,不知道兄弟們的行動怎麼樣了。沈青揚略四村了一下,向着凌傢俬人碼頭方向奔去。
漆黑的夜,冰冷的風,焦急的心。沈青揚縱使有着豐富的經驗,但面對對手詭異的行動也變得顧慮重重。這裡不是班布森林,對手也不是普通的混子。不知道岸田組有多厲害,在沒有看到他們影子之前,自己已經被算計得體無完膚!
凌燕北和童百川的計謀讓沈青揚已經受教,但跟那些嗜血的殺手比起來簡直是蒼白如紙。殺手鎖定的目標無可逃脫,尤其是那些神秘的忍者,他判斷燒碼頭漁船和酒店的人絕對不是岸田組,他們沒理由自絕於後路!
正思索着,沈青揚忽然停下腳步,一股陰風從背後襲來,耳中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腳下用力,身體斜着彈了出去,眼角的餘光掃見一條黑影從空中飄落!
沈青揚的身形還未站穩,黑影已經騰空而起,黑色的袍子展開,猶如一隻大蝙蝠一般迎風飛來,速度奇快!鋒利的忍刀詭異地從袍子下面催發出來,直接刺向沈青揚的胸口。
說時遲那時快,沈青揚並沒有躲避,高大的身體向旁邊稍微一閃,避開忍刀襲擊,魚鱗刀出手,看準忍刀的鋒刃便硬撞過去,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火星亂竄,只覺得手臂有些麻木,二尺多長的忍刀雖然躲開了,但對手的功夫出乎了沈青揚的意料,刀收回之際向下一抹,刀鋒掃在小臂上,鮮血立見!
沈青揚的身體向後面倒去,右手的軟劍已經刺破了袍子,不管後面的是人還是鬼,都得吃我這一劍
!沈青揚出手算計的極爲精準,從不會輕易出招,出招即見血,這次也一樣,從手感便可以斷定軟劍刺中了對手!
黑影也向後面倒退了兩步,沈青揚急速轉身,快速拉開與對手的距離,小臂上鮮血橫流,沈青揚叼着魚鱗刀盯着殺手,撕碎了襯衣袖子纏在小臂上,黑色的袍子瞬間飛到了空中,一個瘦削的人影半跪在地上,忍刀橫在胸前,正擡頭看着沈青揚。
“你很強!”
是生硬的國語。
“岸田組?”
“血影,我們或許可以合作!”
沈青揚咬了咬牙,合作?跟日本人合作?只有鬼道叟和徐青松那樣有頭無腦的人才會有這種想法!
“我從不跟人渣合作,這是原則!”沈青揚不屑地盯着殺手笑了笑:“我的興趣在於用你們的劍置你於死地,懂?”
“自大的人沒有機會!”
這句話說得很好!沈青揚仰頭掃了一眼樹梢,一團黑影從上面飄落下來,是那張袍子嗎?作爲冷血傭兵,他不會自大,因爲那意味着立刻輸掉這次搏殺,沒有任何補救的機會。
就在這一瞬間,沈青揚已經動了!迅疾如風,凌空如鳥,魚鱗刀飛出去,不留任何後手。對手也凌空飛起,接住袍子原地旋轉,袍子膨脹起來,似乎充滿了空氣的氣球一般。
魚鱗刀淹沒在袍子裡,沈青揚凌空踢出了三腳!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音,從袍子裡面倒飛出兩個人來。沈青揚急速落地,右手一揚,冷風憑空而出,軟劍猶如鋼槍一般刺向對手,義無反顧!
殺手之間的對決不需要太多的招數,兩個回合立見分曉。第二次攻擊,對手甚至沒有還手的機會!
這不是沈青揚最擅長的打法,可他就這樣出手了,沒有人會想到,即使這個殺手也沒有準備。鐵腿踢中的是肉身的人,骨頭碎裂難以避免!樹上落下來的不是他的袍子,而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