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蘇洛也發了牛脾氣。
剛剛那些侍衛毫無忌憚的打法,現在這個管家趾高氣昂的嘴臉,之前對黎元洪的好感剎那間全部崩盤。
什麼正人君子,都是噁心的假嘴臉!
“太子妃您還是不要摻和我們大人的家事了。咱們家公子迎娶這麼一個青樓女子的事情已經報備給皇上,並且也取得同意了。皇上還誇讚咱們大人來着。若是這時候突然取消,可不僅僅是這些孩子的問題,還有欺君之罪!”
二管家見蘇洛難纏,直接將殺手鐗甩了出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而你縱使是萬人之上的太子妃,也撼動不了天子的天威!欺君之罪,萬罪之首,誰都擔當不起這個責任!
衆人聽了,皆倒吸了口涼氣。
“若是我沒有猜錯,”蘇洛面色不改,淡笑一聲:“只怕黎大人在殿前請求賜婚的時候,還說了娶紅菱是因爲他們之間有刻骨銘心的愛情之類的吧,將他們打造成了苦命的鴛鴦,亦或者,是說紅菱長得像極了某位權貴人家去世的小姐,正好兩人又情誼相投,這纔不顧一切地要娶吧!若是我去了皇上那兒,說這一切不過是黎元洪那頑童一廂情願的奪人,只怕欺君之罪會砸在他的頭上吧!”
蘇洛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二管家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
蘇洛猜得一字不錯!
黎尚書爲了成全兒子,更爲了成全自己,硬是在殿前跪了整整兩個時辰。捏造了紅菱脾性和兵部侍郎家去世的大小姐一樣的故事,並且編造二人是情投意合的苦命鴛鴦。老皇帝正值新婚呢,滿腦子都是浪漫的愛情,腦子一熱,當場答應了下來,還賞了黎尚書一件黃馬褂!
“我說得不錯吧?”
蘇洛仔細觀察着二管家的臉色,估摸着自己歪打正着,當即笑了。
“這、這……自然是不對的,我家公子對紅菱小姐是一片癡心,怎麼會拿小姐作爲籌碼……”二管家支支吾吾,各種搪塞,不想卻泄露出更多。
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
“罷了,”蘇洛擺擺手:“事情暫時就這麼過去,雖然我是太子妃,但是我也不會卑劣到真的到皇上面前去打你們黎家的小報告。但是,人,你得給我留下。紅菱不愛你們家公子,你也適當地學會放手,別鬧到最後,誰都不好看。至於那彩禮的事情,我會派人按五倍返還。全部都由我來買單。”
“你——”
管家氣急,但是礙於身份和麪子,只說了一個字便又強自壓制了下來:“哼,誰在乎那點兒彩禮錢,留下吧,當做是我們公子積德!”
“你怎麼知道那黎尚書會在父皇面前編造那麼些東西,歪打正着地還唬住了那些人。”
多年以後,蘇洛還記得知道消息後端着一杯茶的千凌鈺驚訝的表情。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沒出三天,全城都知道了太子妃幫着一個半路殺出的男人搶親的事情,更有好事者,還編了曲子,在各大茶館裡傳唱,說書人也編了不少同名的小說。聽衆還不在少數。
“亂猜的。”
蘇洛專注地看着新買的胭脂,眼皮都沒擡。這盒淡粉色的胭脂,是錦溪鋪子裡面最新研究出來的,取名叫“傾世”。聽說,一週賣了將近一萬盒。
“這小子,真能猜女人的心思,要是我塗胭脂的話,肯定也首選這款。就跟雅詩蘭黛小棕瓶一樣嘛。”蘇洛砸吧砸吧有些發酸的嘴,輕聲嘆道。光是這款胭脂的收入,已經能夠在城裡最好的地段買最大的屋子了。當時錦溪還愁沒有聘禮可以送,現在,莫說是五倍的聘禮,就是十倍、二十倍,錦溪也都能拿得出手!
“拿着這玩意兒半天了,”千凌鈺皺皺眉頭,有點小不悅地從蘇洛手裡奪走胭脂盒:“難道它長得有我俊俏,值得你盯着不撒手?”
“自戀。”蘇洛瞪了一眼千凌鈺。
“說正事兒呢,”千凌鈺笑了笑:“我是真想不出來你怎麼知道我父皇的心思的,你又沒見過幾次他,再說,這聖心難測,就連我那幾個覬覦皇位已久的哥哥們都猜不到,你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你想從我這兒學到本事之後去猜你老爹的心思?”蘇洛斜睨了他一眼。
“那可說不定。”
“是階級思想。”
“什麼?”千凌鈺一頭霧水。
蘇洛有些沮喪地拍拍腦袋,她居然忘了千凌鈺不是現代人的事情,現代詞彙居然脫口而出。
“簡單點說,就是你們的等級制度吧,”蘇洛的眼神有些黯然:“從你父親對幾個公主和小皇子的教育不難看出,你父親還是很注重等級的。若是貿然知道那黎元洪要和青樓女子結婚是肯定不行了。剛好前幾日我從別人那兒打聽到黎元洪之前要迎娶的妻子是兵部侍郎假的大小姐,可惜在過門前不久突發疾病思了。於是就順便這麼聯想到了。”
“我父皇在你的印象裡好像不太好啊,”千凌鈺嘿嘿地乾笑:“那我呢?如果你是青樓女子,你猜我還娶不娶你?”
“不娶我就剁了你。”
……
“蘇洛,想什麼呢!”
錦溪的喊聲將蘇洛從恍惚中扯回神。
“啊?沒想什麼。”蘇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那是非中掙脫出來,青龍給他們找了幾匹馬,打算先去別的地方躲幾天。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錦溪看着蘇洛,從心底裡感謝着。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最後的一刻,他居然還能將紅菱搶回來。
“談謝可就太客氣了,”蘇洛微微一笑:“不過你這根木頭,以後可要好好對人家,人家可是沒做那正妻,跑來跟你這窮小子睡稻草窩來了!要是你以後敢變心,或是捅她一刀,我可第一個不饒你。”
錦溪嘿嘿笑着,撓撓頭。
“對了,你今晚不回去嗎?太子一會兒要是瞧不見你肯定又要着急。”錦溪看着臉色不太好看的蘇洛有些擔憂。
“那傢伙身邊多的是妹子陪着呢,不缺我這一個,我現在要是過去,說不定還打攪到他呢!”蘇洛冷哼一聲,一鼻子的醋意。
錦溪笑了笑,沒有再勸。他太瞭解這傢伙了,吃醋的時候就是這幅模樣,誰都拉不住。
“我今天突然有了靈感。”
“什麼?”
“想做一種胭脂,淡粉色的那種,就像紅菱答應跟我一起走時候,臉上粉撲撲的那個模樣。”錦溪微笑着,抓緊紅菱的手。
“然後呢?”
“就取名喚作傾世好了。我的世界,都是她。”
一行人不敢在大道上走,怕萬一那禮部尚書想想不服氣,派人過來追殺怎麼辦。小路又坑坑窪窪的,兩個時辰,才走了約莫幾里路。
“去我鄉下的家裡躲幾日吧,”一直沉默着的青龍瞅瞅滿臉疲憊的蘇洛,突然開了口:“我老家在鄉下,離這裡並不算太遠。你們住在哪裡都不是最安全的,不如就去我那兒,也省得出城了。”
“也行。出城的話也太麻煩,咱們相互也照應不到,”蘇洛點點頭:“青龍,你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家看看了吧,正好這次就放你的假,跟着他們一起回去吧。”
“那你呢?”
“我還得趕回府去呢。”蘇洛嘆了口氣。她突然想起被安置在柴房裡面的那個男人,萬一千凌鈺那臭小子趁着自己不在家,不給他飯吃怎麼辦!
一行人,在下個路口便分道揚鑣。
蘇洛騎着馬,走回了大路。大路平坦,方纔兩個時辰的路,估計不用到天黑就能回家了。
“咕——”
肚子一陣輕響,蘇洛摸摸自己的肚皮,忽然發現自己從早上到現在一粒米都沒有吃過,方纔搶親搶得太激烈都沒有注意,眼下閒了下來,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餓到不行。
“這位姑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蘇洛隨意找了間酒肆,將馬遞給了迎上來的小二:“來碗牛肉麪吧,多放點辣椒。又酒嗎?也給我來一壺。”
“一壺酒?姑娘您要喝酒嗎?”小二愣了愣。
“女孩子喝酒,就這麼讓你吃驚嗎?”蘇洛眉頭挑了挑。
“沒、沒有,”被蘇洛一看,店小二的臉登時紅了個透徹,急忙甩開搭在肩頭上的那塊灰白色的抹布,衝着廚房賣力地喊道:“一碗牛肉麪,一壺酒咧!”
“女孩子大白天的就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突然,一個溫柔的,帶着淺笑的聲音從蘇洛身後響起。
千凌鈺一身米色袍子,站在酒肆的門口,衝着蘇洛淡笑着。風徐徐地吹過,將散落在他耳畔的幾絲細發吹得高高揚起,又輕輕落在他的臉上。他心愛的那匹坐騎,鼻孔裡噴着重重的白氣站在一旁乖乖地等着。千凌鈺潔白的靴子上,濺到了幾滴污水,黑了一小片。
“要你管。”蘇洛鼻子一酸,卻衝着千凌鈺冷哼了一聲。
“你是我夫人,我不管你,我管誰?”
看着衝着她‘嘿嘿’笑的千凌鈺,蘇洛突然發現自己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了。一路上想好了的諷刺也說不出口。這個男人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跟着她了?是怕自己吃醋腦子發熱,乾脆離家出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