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人工智能的安全性,說真的,即便自己不是這方面的專家,阿達民也不會聽從一羣各懷私心的科學家之言。
更何況,對“強AI”與人類的根本差異,這些人,也未必一清二楚。
現在哪有時間說這些呢,想到這兒,方然決定簡單明瞭的就第一點展開辯論,他只是覺得這樣做,會讓難纏的科學家們收斂,儘早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接受命運,在研發機構做好自己的分內事。
命運,在這樣一個時代,除非自己就是管理員,否則,任誰都身不由己。
不僅如此,再想一想的話……
即便身爲阿達民,自己的命運,又何嘗能自決呢。
“各位,對‘混沌’系統給出的證明,你們的一致意見,是認爲‘無效’。
但我必須出言提醒,計算機系統,強AI,其內在運行機制,運行時流淌在系統中的思維,並不一定與人類思維相仿;
或者說的更確切些,強AI的‘自主思維’,顯然與人類大相徑庭,用人類發現、總結、表述出來的數學體系,去衡量強人工智能給出的數學成果,譬如費馬大定理的證明,這樣做究竟是否合適呢。”
“阿達民閣下,您,總不至於是要說,人工智能的數學與人類的數學,
居然會不是一種東西?”
言下之意,數學,是客觀規律,你真的明白什麼是客觀規律嗎,阿達民閣下。
數學,是自然規律的一種抽象,即便不像物理、化學乃至生物那樣,在客觀世界有明確的實在客體,既然是規律的抽象,其天然就有一種“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恆久性,這種恆久性,遠比物理學更廣闊,這(理應)是鐵律。
堂堂一個大區的阿達民,如果說,連這種理都不明白,那真令人懷疑,他究竟是怎麼爬到這位子上的呢。
在場者的表情,以及,透露出來的並不友好之態度,方然看在眼裡。
不過,他的想法,可並不會因爲這一些專家、學者的否定,就輕易的被動搖:
“數學,當然是恆久的;
且不說計算機、強人工智能的誕生,完全基於已有的數學規律,理論上也不可能突破這一基礎範疇。
計算機的數學,總歸還在這一個宇宙中,是吧?
當然不會與人類的數學有出入,這一點,多謝各位的提醒,敝人總歸還是明白的,否則,諒也沒有這般好運,能夠以阿達民的身份坐在這裡,與百忙之餘的各位專家敘話,順便呢,也鼓搗些‘戰鬥機器人’之類,以保障各位的安全。”
話,說的不緊不慢,方然用平淡卻很有力的話語,略作敲打,讓這些自視甚高的傢伙識時務一點,不要總用鼻孔看人。
並非恃強凌弱,用機器大軍嚇唬人,這種事,一直以來都沒必要。
而是方然心若明鏡,現在,代號“盤古”的強人工智能三號機,很快就會進入測試階段,二號機“混沌”甚至已能上線,持有“強人工智能”的自己,說真的,也許很快就真的不再需要面前這些人類中的傑出頭腦,去替自己探索科學的邊界。
雖然“費馬大定理”的證明,被數學家們批駁的體無完膚,方然自己,也不認爲那一份證明具有數學價值。
但,基於“混沌”的表現,和NEP_791、832等研究機構的報告,在陸續投入相當於160,000,000噸標準煤的資源後,方然幾乎完全確信,假日時日,讓“混沌”系統以數學證明爲目標,強AI的確可以給出嚴謹的費馬大定理之證明。
之所以沒有嘗試,原因,無外乎這一測試,並沒有切實的收益。
費馬大定理,不論安德魯*懷爾斯的證明如何艱深,畢竟已經被證明過,其價值也着實很難映射到現實的生產或作戰層面上去。
至於說,其他一些簡單、明瞭的數學命題,“混沌”已經能給出證明。
“強人工智能”在數學領域取得的一些成就,暫時保密,並未讓眼前這些科學家們知曉。
否則,自己真的說不好,這些出於各種動機而爲效命的研究者,會不會精神崩潰,或者意志消沉,進而影響到NEP大區的科研工作。
話雖如此,對學者們的指責,方然也不打算唾面自乾。
即便這種討論,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數學,是恆久的。
但是,恆久的是客觀規律,而不是人類對其進行的描述。
人類的“數學”,這一龐大的學科領域,我們總以爲她是絕對客觀、絕對真理,這樣講究竟是不是正確?
並不盡然。
在本人眼中,數學,人類創造的數學,本質上不過是一種‘出於認識、分析、改造客觀世界之需要,結合自身能力特質,而發明出來的一種工具’。
工具,明白嗎?而不是客觀規律本身。
同樣是面對客觀世界,人,計算機,自身條件有這麼大的差異,如果抽象出來的表述,其體系形式反而一模一樣,這倒是咄咄怪事:就譬如說,人類的數學中公式氾濫,但是在計算機系統中,又何嘗需要什麼公式?
公式,乍一看去,着實是可以很高深的學問。
可實際上呢,無非是人類的頭腦,基礎條件嚴重受限所致,‘緩存’太小,‘線程’單一,彼此間交流的手段,無非低頻機械波與特定頻段的電磁波,根本無法以原始狀態處理、交流哪怕很簡單的數學問題。
爲記錄一個實際問題,發明數字;
爲歸攏這些數字,間接的描述問題,發明集合;
爲對數字進行處理、又無法直接傳遞處理方法,發明運算符號;
爲處理離散序列或連續變量,發明函數,然後爲了處理這些函數,又發明微積分;
微積分對很多序列、變量根本無能爲力,再進行數值抽取,發明矩陣、數值計算與數論分析……
一步步走下去,逐漸脫離現實,數學的大廈高不見頂,到今天,其前沿已完全脫離生產實踐,而成爲專家口中‘自有其發展的客觀規律,不宜視爲一般自然科學’的另類,變得不太像一門自然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