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一條狗,奶奶說:“不知從哪裡跑過來的,我給了它一些吃的,就把它留下了!”這條狗很奇怪,每次見到我時,就狂吠個不停,而且嚇的四肢發軟,大小便失禁,遇到別人時又沒有這種反應,我總想走過去好好摸摸它,以表達我的善意,可離的老遠時它就這副模樣,我也就不敢上前了,俗話說,狗急跳牆,要是被它咬了終究是不好。
回來的第二天,天氣就開始變得陰沉沉的,接着便下起了小雨,那種悶熱的天氣,顯得更加的潮溼了,這種下雨天,我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待在家裡,無所事事之下,我找到了牀下的一個箱子,那是我小時候的百寶箱,裡面放了好多東西,基本都是我收集的玩具,還有就是從別人那裡換來的銅錢,還記得從劉林那裡換的那些銀飾,全都被他奶奶給要回去了,不過那些銅的東西,現在都還在。塑料鏈子,磁鐵,墨水瓶,毛筆……我一樣一樣的翻看,每一樣都對應着我小時候的一段故事,在這種回憶中,又過了好久。
“凱爾,出來哦,我們給狗搭個篷子!”哥哥的喊聲響起,這是奶奶說過的,讓我們兄弟倆有時間的話,就給狗搭個棚子,我是奶奶說了就忘了,而哥哥則是一直記在心上,現在好像雨小了一些,正是搭棚的好時候,以防止在再次下雨的時候淋到那條狗。
“哦!”我應了一聲,趕忙把這些東西胡亂的一收拾,跑了出去。
雨果然停了,不過太陽並沒有出來,周圍都是一股潮溼的氣息,在昨天,哥哥已經開闢了一條路出來,至少在通往拴狗的那顆杜仲樹,路上已經看不出雜草叢生的景象。我跟在他身後,用手機給他拍了個照,在離那條狗一段距離的時候,它又狂吠了起來,不得以,我便說到:“哥哥,你看到的,我不能過去,一過去它就要狂吠,所以還是你去吧,要什麼東西的話我遞給你。”
哥哥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棍子過去,想直接把這根棍子打進土中作爲狗棚的柱子,可試了幾下,雖然下過雨,土比較軟,但還是很難打深,插的不深自然就不穩,他又退了回來,想別的辦法,那條狗似乎是明白哥哥要給它修房子,就至始至終的呆呆的望着他。我站在遠處,發現這裡似乎沒有我什麼事了,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第三天,天氣晴了,我也終於有機會去山下玩。聽奶奶說,劉軍老早就在問我回來沒,那麼下山去,第一個肯定是要找他,也只有找他,因爲小時候的玩伴現在只有他和鯤鵬在家,像家法,劉華,家太那些,不是在外地上學,就是在外面打工,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在這個社會上就已經拉開了距離。他們和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現在和以後的結果也不一樣,我不能肯定哪種是對的,只是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沒有走錯。
劉軍見到我時,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種興奮的表情,而是顯得很平淡:“凱爾,你回來啦!”
我很高興,這麼多年沒見,那種友情依然那麼純樸,沒有一絲的做作和浮誇,“嗯,這麼多年,你也沒有什麼變化嘛!”他的臉還是我走時的模樣,應該是就整容過一次,這四年半來再也沒有動過。
我們聊了好久,他的性格依然是那麼活潑,吹牛的成分永遠大於真實的東西。這間房子,經過了這麼多年,裡面的擺設都基本沒有什麼變化,農村的節奏,果然比城市慢了太多,這裡就是一個適合修身養性的地方,老年人可以一日一日的過,而年輕人待的久了,就如在坐牢一般。他說:“現在讀的數控,再過一年就畢業了,到時候工資六千多一個月。”
我對於工資的數額沒有多大的概念,我也不知道自己選的這個專業學出來之後,會是什麼樣的一個收入情況,不過他說的這個數值,還是很高的,吃穿不用愁,還可以幹一些別的事情。我便祝賀:“那就好好學唄,你有錢了我還要找你幫忙呢!”其實在心底,我已經知道他是在吹牛了,就算情況是真實的話,指望他幫忙,簡直是扯淡,小時候的承諾,有一個實現了?
見到了熟人之後,那種鄉村的寧靜引起的憂慮又淡了一些,在他家玩了很久,等我回家時,發現哥哥已經把狗棚修好了,四根柱子支撐起一個平面,平面上放滿了樹枝,那條狗此時正安靜的臥在下面,我咳嗽了一聲,它馬上警惕的站起來,對着我一陣狂吠。接着傳來了哥哥的責備聲:“你又跑到哪裡去了,想找你拿個東西都喊不到人!”
“在軍娃子家耍!”我如實回答。心裡卻想的是另外的事情,這個哥哥,觀點和我很不一樣,雖然他從小就很關心我,可對於人際的交往,似乎很窄,小的時候,我記得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叫劉海,但現在,在這個村子裡,他幾乎是沒有朋友了,每次都是悄悄的回來,搞搞衛生,住上兩天,又悄悄的離開,除了家裡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回來過。對於我的外出找同學玩,他是有些看不慣的,總覺得那是在浪費時間,還不如在家搞搞衛生的好。
第四天早晨,哥哥就準備離開了,他說:“還要上班,請假的時間到期了!”
我沒有挽留的意思,因爲他的工作我也見到了一些,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整夜,反正天天都得去,一年中應該有固定的假期,除此之外還有加班,這一次回來,估計就要用以後的一些天頂上了。我們一起吃了早飯,送他到路口,看着車疾馳而去,心中又多了一些失落。
這下更安靜了,外面沒有哥哥打掃衛生的聲音,奶奶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幹什麼去了,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夏天的農村,到處都是那些討厭的吸血的小蟲子,不過它們喜歡待在有陽光的地方,所以,我把門掩上了,只留一絲光線照進房間中,外面的地方不能去到處跑,因爲習慣了新疆的乾燥,出去就難受,很容易中暑,在房間裡也不能有太明亮的光,我開始思索起我這次這麼急着回來到底是爲了什麼來,同學也就見到了那麼幾個,家鄉的山水再不是兒時的那種快樂,不適應,真的不適應,只能待在房間裡。
我整個人耷拉在椅子上,看見一隻蚊子從那道光線中飛過,它孤單的身影感染了我,你是不是也如我現在一般的孤寂呢?我想到了很多東西,那是我聽說過的一些故事:他一個人安靜的站在黑暗的角落,或者聽着水滴的聲音,或者聽着教堂的鐘聲,能安靜的待上一整天,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大家都覺得他是一個白癡,而在數學方面,他卻有着不同常人的天賦,在問他十位數乘十位數的乘法時,他能瞬間說出標準答案。又有另一個他,將自己沉在水中,陽光穿透水面折射到他的眼睛中,他看着這種光影,心中便是寧靜,他能一直保持着這個動作幾小時,當人們都以爲他死了的時候,他卻是在追求自己的心靈。那麼我現在是在幹什麼?安靜的斜躺在椅子上,如小時候一般,聽着牆上的鐘,秒針一秒秒的過去,時間在流逝,我卻靜止了,這是虛度光陰麼?可我又能幹什麼呢?
看着那道光線煩了,我又換了一種方式,將椅子移到了鏡子邊,看着鏡中的自己,十七年了,一年年的成長,從別人懷中的小孩,長成了現在的青年,認知在發生着變化,故事也凝聚了太多,混亂的腦袋中,我想要一份寧靜,於是,這份寧靜成了現實,我卻很不習慣。跳動的脈搏,還有那種拼搏的血液,想找到一個突破口來爆發,可這裡除了寧靜,還是寧靜。這算是佛家的那種苦禪麼?一個人坐在幽靜的地方,傾聽自己內心最深處的聲音,靈魂得到了最好的滋補,而身體卻受了太大的苦。
自己的樣子被深深的印在了腦海中,從小時候的稚氣少年,到現在冒起了鬍鬚,自己的每一種模樣,都在記憶裡生了根。我試着閉上眼睛,回憶我的過往,馬上就到了另一番天地。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我一個人,這裡是無盡的平面,我閉着眼睛,雙腿盤坐着,這裡是我心中的禪,我正在寧靜的參悟,一個人的生命有了依憑,一個人的願望成了使命,在這歷史的長河中,到底留下了什麼?如果就如現在一般,內心的激烈找不到一個發泄的口子,只能一直壓制,蜷縮在這個小小的房間中,聽着鐘錶嘀嗒的聲音,這一切是不是就變的毫無意義?我看到了一些東西,脈搏跳動的太久,它需要一種寧靜來洗滌,而現在的一切,正是除去心裡塵垢的最好時光,我正安靜的坐在那裡。
心中的禪找到了一種憑藉,這就是這份寧靜的價值,我睜開眼睛,繼續凝視着鏡中的自己,禪滅了,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