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北上(八)

門被突然從外面踹開。

克里斯蒂安原本緊繃的神經差點一下崩斷掉,刷的偏頭,盯住在灰暗的光線下逐漸清晰的大門之外的場景。沒有預料之中的羽箭飛來,三個滿臉橫肉,衣衫破爛不整的男人堵在門口,身後,是密密麻麻的大概十幾個人。

還沒等克里斯蒂安開口,薩曼爵士已經先發制人,拔出長劍,一劍指向當前一人的喉嚨。

“不要!”

突然,一聲着急的吼聲響起。堪堪,長劍停在了男人的脖頸處。一滴汗順着男人滿是污漬的臉側滑落,男人身子僵硬,眼睛極度不規則的盯着自己身前冰冷的劍鋒,出了眼珠,一動也不敢動,臉頰就像一張繃緊了的小鼓。站在他身後的一羣人同樣被突然發生的事情給嚇傻了,面面相覷,用眼神想要詢問身邊的人,但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克里斯蒂安偏頭,看向出聲的艾略特。

“稟報殿下。這些人應該不是追殺我們的人,看裝扮,這些人只是貧民窟裡,依靠敲詐勒索爲生的地痞惡霸而已。趕他們走便是……”

罪不至死。艾略特誠懇的看向克里斯蒂安,拱手解釋道。

克里斯蒂安感覺一陣頭疼,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揮手道:“那把他們打發走就是了。”既然只是一些螻蟻,克里斯蒂安不想多花心思在處理這些人上面,說完徑直上了樓。

相信薩曼爵士會處理好的。

雲夢城處於菲林帝國西部腹地,倚靠雲夢之森存在。而菲林堡則遙遙如一顆明珠,點綴在帝國北部的平原之上。離開雲夢城之後,重新回到帝國大道上,沿着帝國大道一路北上,很快就可以趕到南北分界的門戶,威廉古堡。而穿越威廉古堡之後,三日路程,直上菲林堡。

描述起來,只需要兩個步驟,彷彿菲林堡近在眼前。可是,那其中的千山萬水,跨越了半個帝國,可能是一瞬間就可以抵達的麼?

像有什麼揪住自己的心臟,克里斯蒂安胸口一陣發悶難受,相比於自己,凱特納駐守的蘇威特長城,離着菲林堡不過數日之遙,若騎着北疆的戰馬,連日急奔,七日之內,便可下菲林。大概,等自己到菲林的時候,凱特納已經擺好“宴會”等着自己了。

一杯酒穿腸,穿腸亦斷腸。

難道,自己的噩夢要變爲現實嗎?克里斯蒂安冷汗直流,只感覺一陣陣寒冷。

不,不!混蛋,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克里特陛下還沒有死,凱特納不可能這麼快登基即位的。克里斯蒂安僵硬的苦笑着想要說服自己,可是,內心一個邪惡的聲音小聲的在心底重複。

如果,克里特真的是中毒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而下毒的人就是凱特納指使的呢?那麼,克里特什麼時候死,恐怕不需要死神的同意,凱特納就能自己決定了。

皇帝駕崩,大皇子即位。一切就是已經寫好的劇本。

不!不!混蛋,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不論怎麼說,就算沒有一點父子情誼,克里特陛下畢竟是他的父親,他怎麼可能對自己的父親下此等狠手呢。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大哥。可恨啊,可恨啊,如果自己現在已經舉行了成年,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即使父親逝世,自己也可以一爭繼承人之位。短短的半年,就像此刻橫亙雲夢城與菲林堡之間的土地,讓克里斯蒂安感到無力和絕望。

克里斯蒂安苦澀的微笑,不論下毒的人是誰,自己尚未成年。此刻獲利最大的,大概就是凱特納了。他實在是有完全充足的理由去做這件事情。

正痛苦間,一陣吵鬧聲從樓下傳來。

薩曼爵士怎麼連一些地痞也處理不好,克里斯蒂安打開房門,站在下樓的樓道上。一樓,形式已經劍拔弩張,傭兵和士兵們紛紛拔出腰間的武器,警惕的盯着身前的一衆同樣手持武器的人。不同的是,對方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一副悠閒的樣子,而己方如臨大敵。

“發生什麼了,薩曼爵士。”克里斯蒂安皺眉,詢問道。

大門處,一衆不知何時趕來的雲夢城護城軍,將房門重重堵住。

“你就是主事的人把?”薩曼爵士尚未開口,雲夢城護城軍領頭一人,擡頭看向二樓的克里斯蒂安道:“我們接到舉報,你們擅自佔用民宅。按照帝國律令,侵佔他人私有財產,可是重罪。我們奉城主之命,特地前來調查。請你隨我們一起前往城主府,接受城主的審訊。”

護城軍小頭目微微擡起下頜,一副已經掌控全場的氣勢,輕蔑的掃視着還想頑抗的衆人。雲夢城中,城主爲大,問哪一個進出雲夢城的人不是深有體會。

“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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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蒂安眉間擰成川字,低頭沉思。旋即又微笑着擡頭,問道:“不知道舉報我們的人是誰?現在何處?”

“這種事情,恐怕不是你可以知道的吧?”冷笑着怒視克里斯蒂安,小頭目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在這裡胡攪蠻纏,浪費時間。耽擱的時間越久,城主大人就越生氣,事情就越不好處理。我勸你好好考慮清楚,快點跟我們走,纔是上策。”

克里斯蒂安露出深以爲然的表情,笑道:“正好我和布拉德伯爵還有一面之緣,正好去可以和他敘敘舊。我們走吧!”說着,作勢下樓。如果小頭目依然平靜的告訴自己要按公辦事,這次算是遇上**煩了。可是,小頭目露出的色厲內荏的表情,反倒說明了,他身後並沒有強硬的依仗,不過是想要嚇唬自己一行人。

“混蛋!你們是什麼人,竟然也敢這麼和克里斯子爵說話。你們知不知道,此番我等奉霍夫曼大人之命,護送克里斯大人前往菲林堡。耽誤了大人的行程,我勸你們好好考慮清楚,會有什麼後果。”

克里斯蒂安話音剛落,薩曼立刻明白了殿下想要反客爲主,嚇唬住這些護城軍,於是配合着狐假虎威的一通亂吼。

小頭目臉皮抽動了一下。剛剛聽到克里斯蒂安說自己與城主大人有交情,小頭目還以爲他是咋呼自己。此刻又聽到身前的精壯男子一聲虎吼,心裡一驚,瞬間慌了神。仔細一看他身上的裝扮,剛纔房間內光線昏暗,看不清楚,此刻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人身上竟然穿了全套的精鋼鎧甲。這種裝備,可不是什麼人都隨隨便便買得起的。

再仔細一看室內的人,雖然混雜不齊,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傭兵,看是仔細一看,其中不少人隊形隱隱形成防禦陣型,分明是軍隊出身。

後背冷汗淋漓,小頭目表情尷尬起來,賠笑道:“原來是克里斯大人。這天昏夜暗的,也看不清您老人家的臉,小人才多有得罪。您怎麼可能私佔民宅呢,一定是舉報的人胡說八道。多有得罪,小人這就告退,您老好好休息,告退,告退……”

“我很老嗎?”

摸着自己的臉,克里斯蒂安不解的問道。一陣大笑聲響起。克里斯蒂安招手,道:“彆着急走啊……”

“不不不!我還有別的公務,就不打擾您了。”

小頭目在心裡已經把舉報的人罵了千百遍。早知道就不收他們的錢,就爲了他們那一點點小錢,竟然撞到這麼一個龐然大物上。這一次,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小頭目心裡叫苦不迭,怪只怪自己有眼無珠,進屋的時候沒有好好看看。

也不怪他,已經常年在雲夢城內橫衝直撞了那麼多年,什麼時候撞到過得罪不起的人。誰知道一個子爵,竟然會躲在貧民窟內?算了,有錢人總是愛好比較特別,說不定樓上的那位喜歡在這種環境下做點什麼私密的事情呢。小頭目此刻再也不敢多想,只想着怎麼快一點脫身。

“我說真的,不要着急走啊。”克里斯蒂安輕笑,“這麼晚了,還麻煩兄弟們出來一趟,沒有一點犒勞怎麼可以。薩曼爵士,替我給點酒錢,犒勞一下雲夢城的兄弟……順便記得替我向布拉德大人問好。”

“是是是!”

小頭目連連答應,他哪裡敢去打擾城主大人。他說城主要審問克里斯蒂安一行人,不過是想要嚇唬他們,逼他們交出一筆錢來消災免禍而已。

本來小頭目以爲,能夠完好無損的離開,就已經是一種幸運了。沒想到克里斯蒂安竟然還要給自己打賞。一時間,感謝聲不絕於耳。小頭目一邊拒絕,一邊接過薩曼爵士遞過來的錢袋,用手掂了掂,遠遠超出了小頭目本身的預期。小頭目眼角都完成了月牙,果然是有錢人,小頭目更加深信不疑,樓上那位一定是以爲領有土地的實力貴族,否則出手不可能這麼闊綽。

歡喜連天的告別了克里斯蒂安,護城軍轉身離開了房間。臨走之前還沒忘把房門給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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