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準備放棄了嗎？”約瑟夫聲音有些顫抖。
“放棄？”
克里斯蒂安驚訝的睜大眼睛，旋即一笑，道：“小的時候，羅德尼大人最疼愛我了。可是，有兩個字，我扯着他的鬍子他都不肯交給交給我。老師告訴我，小克里斯，你命中註定要爲帝國扛起一片天空，這兩個字，是你一輩子都不必學，也不能學習的兩個字。等後來我長大了，才從別人哪裡知道，原來那兩個字，叫放棄。”
受克里斯蒂安笑意的感染，約瑟夫心裡一暖，皺紋舒展開來。
“那殿下準備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克里斯蒂安哈哈大笑，“不過，如果父親的死真的是諸神的旨意的話。那麼，諸神也一定會告訴，接下來該怎麼辦的。你說對嗎？大人。”
“是的，殿下。”
約瑟夫低下頭。
回到塔樓，剩下的，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克里斯蒂安什麼事情。按照現在的發展，帝國已經是凱特納的帝國了。剩下的事情，只要交給凱特納就行了。
可是
一想到這個問題，克里斯蒂安就感覺膽寒。
他怎麼敢把帝國交到一個依靠害死父親來取得權力的人手裡。他怎麼敢把帝國交到一個意圖謀殺自己弟弟的人手裡。他怎麼敢把帝國交到一個與別國勾結，只爲了篡奪權力的人手裡。
克里斯蒂安無法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會善待自己的子民；這樣的一個人，會爲了帝國的榮譽而戰。他是帝國的皇子，從一出生便肩負着帝國的榮辱，命中註定要爲了這個國家和他的人民奉獻自己的一生。否則，克里斯蒂安找不到自己爲什麼一出生就可以擁有比其他人更多的特權和財富的原因。
所以，他必須做點什麼。
克里斯蒂安跪在地上，面對着漆黑的牆壁，寒氣順着地板爬上他的腿，骨頭像是被凍僵了一樣疼得怪異。冰冷的空氣裹挾着月光染白他的嘴脣，寒冷無孔不入，克里斯蒂安瑟瑟發抖，特別是這樣跪久了之後，更是讓人感覺頭腦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彷彿連思想都被空氣給凍結了。
出乎意料的冷。
上一次這麼長久的跪着是什麼時候了？克里斯蒂安回憶着，但思緒裡卻什麼也搜尋不到。已經太久了，享受了太久的平靜而安適的生活。也許，是在小時候被羅德尼大人觸發吧。已經有太久，克里斯蒂安把日常生活中的磨難，把遭遇刺殺，失去朋友，面對失敗，種種事情當做了生命對自己的磨練。可是，如果經歷的過程中，沒有感覺到痛苦，事情過後沒有任何收穫，怎麼能夠稱之爲磨礪呢。
原來，生活的難關是少之又少的，而每一次的經歷，都會讓人覺得彷彿生命走到了盡頭。可是隻有扛過去，克里斯蒂安明白，只有扛過去了，才能夠有更美好的明天。現在，克里特的死所引發的危機便是一次這樣的磨礪。生活的磨礪，如是而已，克里斯蒂安提醒着自己。
長跪之後的腿越來越疼，但克里斯蒂安感覺自己的思緒在經歷一段長久的迷霧凝聚之後，反倒更加清晰。或許是太久的把權術和謀慮當做了思考，把人心與黑暗當做了目的，所以思緒纔開始漸漸發堵。僅僅依靠美德是無法治理國家的，可是僅僅依靠陰謀，也不可以。
諸神啊，我到底該怎麼做，克里斯蒂安忍不住在心底吶喊。
自然沒有回答。
“殿下，”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您要吃一點東西嗎？您已經一下午沒有吃過東西了。”
“不，感謝您的好意，爵士。”
克里斯蒂安低垂着頭，回答道。突然，他有一個古怪的想法，於是他開口道：“爵士，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一個弒兄殺父的罪犯。您還會跟着我嗎？”
身後是長久的靜默。
“不，殿下。”薩曼爵士答道，“那是違背騎士的榮譽的。不過，我相信您不會成爲那樣的人的，我從未見過有誰比您更仁慈，比您更富有榮譽感。即使有一天真的到了哪一步，我也相信您是迫不得已的。”
“謝謝你，爵士。”克里斯蒂安道。
將要成爲菲林皇帝的人，必須爲先帝守七天的靈。約瑟夫說。你的心中有一絲一毫神的蹤影嗎，克里斯？齊里斯詢問道。
是的，齊里斯。
克里斯蒂安低聲回答，我能感受到我的父親，他就在我頭頂不遠處看着我，是的，他在看着我。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金絲長袍，一如既往的把臉颳得非常乾淨，揹着雙手，慈愛而耐心的看着我。他知道我在爲他守靈，他就在我的身旁，而不是在凱特納的身旁。
不知道凱特納議事大廳內做什麼。或許他正把梅麗莎放到桌上，分開梅麗莎的雙腿，而梅麗莎迎合着他。
“他終將殺死他的父親，他終將和他的母親交合。”這是一個古老的傳說，也是一個古老的詛咒。父親正在看着凱特納的所作所爲，不僅僅是看着自己，同樣也看着凱特納。克里斯蒂安想着。
時間在光明與黑暗中輪轉。
第七天傍晚，克里斯蒂安站起身來。
“爵士，爲我集結軍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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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菲林時代（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