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王權(二)

克里斯蒂安睜開眼睛,不動聲色地看着身前的約瑟夫,眼神卻異常的堅定。約瑟夫不明白,剛纔還對自己讚賞有加的克里斯蒂安,爲什麼突然之間,就讓人感覺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

“是梅麗莎。”克里斯蒂安靠在身後的軟枕上,一字一頓道,“是梅麗莎皇后下的毒。只有皇后陛下,纔有機會下毒。她甚至不需要攜帶毒藥,曼珠的眼淚,只要在她的自己服下就可以了。”而她這麼做的理由是那麼的簡單,只是爲了讓凱特納能夠順利的登上帝位。眼前的迷霧突然之間,被卡利卡多一句話,如陽光普照一樣突然散開。難怪贈送宅院來收買卡特蘭伯爵的是梅麗莎,不是凱特納。

原因就是,根本這一切都是梅麗莎一個人操縱出來的。女人就是這麼奇怪而難以捉摸的生物,她們善良,連一隻受傷的小白兔都會落淚;她們殘忍,殘忍到連與自己同牀共枕數十年的丈夫都可以毒死。女人之心,野蜂尾針,果不虛傳啊。還有七個月,就是克里斯蒂安成年禮的時間。按照帝國慣例,那時克里斯蒂安和凱特納都會返回菲林堡。在克里特爲克里斯蒂安舉行完成年禮之後,便是帝國繼承人的選擇。

其實,就算是按照正常時間順序發展,凱特納也比克里斯蒂安更有可能成爲菲林帝國的下一任皇帝。菲林帝國以武立國,依靠軍隊打出的這片疆域,凱特納常年在北疆的艱難環境與野蠻人作戰,戰功卓著,與士兵相處又親切溫和,深得軍隊的擁戴。所以,就算克里特偏愛克里斯蒂安,也不可能無視帝國種種可能,強行任命克里斯蒂安爲繼承人。

就算這樣,僅僅是爲了凱特納能夠百分之百的可能性成爲菲林帝國的皇帝,梅麗莎也不惜從紫羅蘭帝國購回曼珠的眼淚,用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一個是當年爲丈夫傷心而死的曼珠皇后,一個是蓄意謀殺自己丈夫的梅麗莎皇后。克里斯蒂安的心在火焰中承受煎熬,他實在沒有辦法用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帶過梅麗莎的謀逆之行。

克里斯蒂安緊捏着雙拳,閉着眼睛,牙齒因爲憤怒而咔咔作響。

“殿下!”約瑟夫慌忙呼喚着克里斯蒂安的名字。克里斯蒂安的狀態隱隱已經陷入一種自我迷失的暴走狀態之中,約瑟夫甚至在心底有些害怕此時的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睜開眼睛,血紅的雙眸一閃而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克里斯蒂安開口道:“謝謝,約瑟夫大人。”回想起剛纔,克里斯蒂安一陣後怕,他閉上眼睛能夠清晰的分辨出在腦海中存在的惡魔的影像。此刻齊里斯又不在身邊,若是讓惡魔得到什麼可乘之機,攝去克里斯蒂安的靈魂。克里斯蒂安所做的一切可就功虧一簣了!回想起來,一陣後怕。

“殿下,”約瑟夫道,“切記要保住自己的身體啊!您剛纔似乎是急火攻心的徵兆,回去之後,最好找一個醫師看看,以免留下後患。”

克里斯蒂安擺了擺手,卻知道自己是因爲身體裡的惡魔印記的緣故,不方便告訴約瑟夫。克里斯蒂安疲倦的靠在身後的軟枕上,用手撐着自己的腦袋,突然問道:“約瑟夫大人,我還沒有見過您的孩子。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時間,帶我見見他們?”

約瑟夫一頓,隨即彎腰假裝整理自己的長褲。克里斯蒂安也不着急,整暇以待等着約瑟夫的答案。約瑟夫彎着腰長達數秒鐘,才擡起頭,一臉歉意的說道:“真是不巧,殿下。洛維斯和沫洛兒都看望他叔叔去了,恐怕最近都沒辦法把他們倆介紹給殿下認識。”

克里斯蒂安冷笑着勾起嘴角,道:“不知道他們的叔叔是不是在南頓城?”

約瑟夫身子一僵,面部扭曲,遲疑的反問道:“不知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就告訴我是,還是不是就行了。”能夠把這麼老謀深算的財政大臣逼入絕境,克里斯蒂安還是有一絲得意的。克里斯蒂安略帶玩味的繼續說道,“很巧的是,我在雲夢郡時,也遇到過一個叫洛維斯的年輕人,去找一個叫福格斯的人,說是要去南頓城。我還以爲那就是大人的兒子,洛維斯·伊特恩,特地給了他一點小小的關照。”

冷汗密密麻麻的在額頭凝結,約瑟夫不顧禮儀,連忙用衣袖將額頭的汗擦乾淨。

克里斯蒂安淡淡道:“約瑟夫大人也不用擔心。只要你一心爲帝國,相信諸神和克里特陛下都會保佑你的兒子和女兒的。無論他們走到什麼地方,都會保障他們的安全。”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約瑟夫深深地低下頭,鄭重地說道。

在雲夢郡時,克里斯蒂安一看到洛維斯,便發現他的頭髮純粹得讓人嫉妒。能擁有這麼純粹的金髮,可見他的血統是多麼的純正,只可能是古老的貴族纔有可能。而以美貌聞名帝國的,恐怕就只有這位伊特恩家族的“金髮”洛維斯了。當時,克里斯蒂安還不敢相信自己如此碰巧,竟然能夠碰到財政大臣的兒子。只是爲了好友馬爾斯的安全,讓馬爾斯心甘情願的返回南頓城,而編造了那個藉口,告訴馬爾斯也許可以利用洛維斯來脅迫約瑟夫與自己上一條船。沒想到如今竟然有一半變成了現實。

這便是命運吧。

帝國紛爭,政權動盪。爲了保護他們,約瑟夫將自己孩子送走的行爲克里斯蒂安完全能夠理解。也沒必要過於爲難他,送別了約瑟夫,克里斯蒂安返回了自己的住所。自從派走了齊里斯和薩曼爵士之後,住所就有些顯得空蕩蕩的。克里斯蒂安徑直上了樓,用過一些飯菜之後,就拿出了菲林堡的地圖。在地圖的西北角,一片黑色的區域,上面大大的畫了一個古怪的房子,那裡就是菲林帝國自菲林帝國第二任皇帝開始建造的皇家墓園。

第二任皇帝,拉斐爾陛下,是開國大帝希爾凱撒的貼身侍衛,曾經爲大帝征服菲林立下汗馬功勞。拉斐爾陛下爲人親和,又多才多能,各方面事情都卓有成效。希爾凱斯大帝逝世後,卻沒有留下後嗣,於是衆人便推選了拉斐爾做皇帝。

大概是因爲這位大帝在位時帝國經濟文化快速發展,卻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所以雖然史書上大書特書,但是在平民中他的故事卻鮮有流傳。歷史學家口中的“不治的盛世”,便是指的拉斐爾陛下統治的長達八十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拉斐爾陛下所做的唯一一件被平民所津津樂道,當做茶餘飯後的閒話的,大概就是這個皇家墓園了。

次日一早,克里斯蒂安便乘馬車出了菲林堡。從一片密林之中穿過,又沿着一條小路復行了許久,四周一片荒蕪的地方,突兀的十二棵雪松排列在道路兩旁。

“站住!皇家重地,閒人免進。”

兩個全副鎧甲,連臉都被鐵鎧遮蔽起來的衛兵長戟交橫,擋住了克里斯蒂安的去路。

克里斯蒂安居高臨下,平靜的掃視兩人,上位者的氣勢自然而發。

“你們是近衛軍團的人?怎麼菲林堡沒看見你們的影子,反倒跑到荒郊野嶺來給先帝們守墓來了?”

鐵甲衛兵一動不動,對克里斯蒂安的問題視若罔聞。

克里斯蒂安皺着眉頭,掃視附近的環境,叢林疊嶂,荒石遍地。除了這兩個衛兵之外,再沒有其他人。克里斯蒂安問道:“你們今天是不準備讓我進去了麼?”

衛兵仍然一動不動。

正在這時,從一旁的小道,一個身穿戰甲的人突兀的跑過來,單膝跪地:“近衛軍團小隊長亞力克參見殿下。諾雷斯軍團長有請,勞請殿下與末將一同前往駐地。”

“諾雷斯?”克里斯蒂安不悅的挑眉,“他爲什麼不自己來見我?”

亞力克道:“軍團長說,到了駐地之後,他會給殿下解釋!”

克里斯蒂安遲疑了兩秒,才下了馬車。但是想來,近衛軍團也不敢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而且按照慣例,爲了避免造成過多殺戮,近衛軍團從不參與皇家糾紛。也不知道諾雷斯克里斯蒂安什麼事情。

近衛軍團的駐地離皇家墓園並不遠,就在一座山坡之後,密密麻麻的都是宿營帳篷,操練的喧譁聲不絕於耳。剛走近營地邊緣,就看到一個粗壯的***在營地大門。諾雷斯軍團長滿臉鬍鬚,身材粗壯,整個人五大三粗,掩映在粗壯的眉毛下的小眼睛,卻透着尖銳鋒利的光芒。

不愧是能夠成爲帝國最精銳軍團軍團長的男人。克里斯蒂安在內心感嘆了一句。

“諾雷斯參見殿下。”

“無須多禮。”克里斯蒂安道,“不知道諾雷斯軍團長請我前來,所爲何事?”

諾雷斯看了四周一眼,做出一個請的動作:“還有請殿下隨末將一同前往議事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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